他可以拖长了调子,阴阳怪气道。
“祢先生......好大的志向啊!肝脑涂地?就凭……”
他上下打量着祢衡,目光如同剔骨刀,从祢衡洗得发白、甚至能看到内里粗布衣衫纹理的旧氅,缓缓滑到他消瘦的手腕,那目光里的鄙夷几乎要化为实质。
“就凭你这一身''风骨'',还有那张能把死人都气活的利嘴吗?”
他转头看向董承,表情浮夸。
”董公,您听听,这酒还没过三巡呢,就有人急着表忠心了?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樊楼的酒,金贵着呢,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讨一杯喝的!”
坐在董承下首的李御史慢条斯理地捋着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山羊胡,闻言慢悠悠地接口,声音尖细得如同锥子,直往人耳朵里钻。
“吴兄此言,未免有失偏颇了。”
他先是假意反驳,随即话锋一转,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充满恶意的光。
“祢先生昔日身陷曹营,面对奸雄曹操,尚能……呵呵,全身而退,这份‘审时度势’、‘能屈能伸’的功夫,我等确实是望尘莫及,自愧弗如啊。”
他刻意加重了“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几个字,其间的讽刺意味浓得化不开。
“只是嘛……”
他话锋一转,像猫玩弄爪下的老鼠。
“老夫心中尚有一惑,不知祢先生可否为我等解惑?”
“先生今日在此,口口声声言说效忠汉室,欲为国丈效力,其志可嘉。”
“然则,令弟祢和,曾被曹操盛赞此子可比甘罗,如今似乎仍在曹营主簿衙署之中,颇得重用吧?”
他微微前倾身体,那双老眼紧紧盯住祢衡,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老夫还听闻,令弟前几日似乎病得愈发重了?咳得甚是厉害?”
“你们兄弟二人,倒是有趣得紧。一个在曹营病榻缠绵,一个在樊楼高谈匡扶……呵呵呵,这实在是,耐人寻味,耐人寻味啊!”
他最后几个字“耐人寻味”,咬得极重,像淬了毒的针。
“李御史这话,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一个肥胖如山、浑身裹在名贵紫貂裘里的身影慢吞吞地开口了,正是掌管宗室玉牒的刘宗正。
他庞大的身躯几乎完全陷在铺着厚厚锦褥的宽大坐榻里,像一堆裹着华贵绸缎的肉山。
手里正捻动着一串油光发亮的紫檀佛珠,小眼睛眯成两条细缝,只从缝隙里透出两道冷冰冰、充满居高临下鄙夷的精光,在祢衡身上来回刮擦。
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慵懒和不容置疑的傲慢。
“祢衡啊,老夫今日就托个大,说几句不中听的大实话。”
“你们这些寒门子弟,虚读了几本书,便自以为能窥破天机,指点江山。”
“殊不知,这庙堂之高,远非尔等所能想象。”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刻薄。
“你呀,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你可知这匡扶社稷,重整河山,需要的是何等根基、何等家世、何等底蕴?”
“那是以天下为棋盘的浩大工程!岂是凭你区区一腔热血、几页妄言就能成的。”
“你连自己唯一的亲兄弟都割舍不清,立场不明,首鼠两端!今日投曹,明日投汉,如此反复无常,心口不一,谁人敢信?谁人敢用?”
他捻动佛珠的手指一顿,声音陡然转冷。
“你那张绢帛上写的所谓妙策,纵然是花团锦簇,字字锦绣,也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无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