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得金碧辉煌。
朱漆大门敞开着,暖光、喧嚣和奢靡泼洒在冰冷的街上。
檐角琉璃风铃在凛冽夜风中叮咚作响,清脆空灵,却奇异地与楼内飘出的丝竹管弦、男女调笑、骰子落盅的脆响绞缠在一起,织成一张巨大甜腻的欲望之网。
空气里浮动着浓得化不开的脂粉香、醇酒香、烤肉香,甜腻得令人窒息。
祢衡裹紧单薄旧氅,踏入这片与外界冰寒地狱截然不同的灼热“极乐”。
他洗得发白的藏青大氅,磨损的边角,腰间毫无纹饰的古朴青铜带钩,与满楼晃眼的绫罗绸缎、金玉环佩格格不入。
唯有头上那顶束得一丝不苟的玄木银纹发冠,端正肃穆,透着一股不肯折腰的清寒。
行走间广袖翻飞,露出腕间一道旧伤疤痕,在这满目珠光宝气中,他像一株误入牡丹园的枯竹,清冷、孤峭。
刚踏上通往二楼、光可鉴人的青石台阶,一个穿崭新锦缎袄子的店小二就斜眼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小二眼珠一转,嘴角咧开夸张弧度,拔高嗓门,朝着暖意融融的楼内尖声喊。
“哟——嗬!瞧瞧这是哪位贵人驾临?小的眼拙,这不是咱们许都城鼎鼎大名、‘裸衣骂曹’的祢正平,祢大才子嘛!”
他故意把“裸衣骂曹”喊得又响又亮,满是戏谑。
“今儿个刮的什么仙风?把您这尊真神从清修洞府请出来了?莫不是闻着咱樊楼新到‘和旨酒’的香?想赊上一杯,也尝尝这人间极乐?”
他把“赊”字拖得老长,好似生怕人听不清。
话音未落,廊下暖阁里几个喝得面红耳赤的富商拍着大腿哄笑。
一人醉眼朦胧,指着祢衡发白的衣摆怪叫:
“啧啧啧!都说祢先生一张嘴能把死人骂活,活人气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
“这身行头,啧啧,怕是把骂人的力气都使在缝补丁上了?瞧瞧这针脚,比那曹营阵前的破旗还寒碜!”
旁边几人爆发出更响亮的哄笑。
“嘘——!王兄慎言!”
邻座一个穿官靴的中年人“好心”压低声音,音量却刚好钻进祢衡耳朵。
“人家可是连曹丞相都敢指着鼻子骂的硬骨头!万一待会儿在楼上雅间,兴致一来,把咱们这些只知道喝酒享乐的俗物也骂个狗血淋头,搅了董国丈他老人家的雅兴……嘿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咱们这脑袋,还想多喝几年樊楼的好酒呢!”
他故作惊惧地缩脖子,又引来一片心领神会的、更加放肆的哄笑,如同无数毒蜂,嗡嗡扑向台阶上那孤伶伶的身影,将他周身的清寒与自尊啄咬得鲜血淋漓。
若在往日,依祢衡那炮仗性子,定要将这些蠹虫骂得祖宗十八代不得安宁。
今日,他却紧抿失血的薄唇,下颌绷出冷硬的线,将污言秽语当作耳边呼啸的寒风,目不斜视,脊背挺直如松,一步一步,稳稳踏上光洁的青石阶。
脚下,那打磨得能清晰映出人影的青砖上,倒映着他发白的衣袂和孤峭的身影,在周遭晃动的、扭曲的灯红酒绿中摇曳。
像一尾倔强闯入琉璃金池的瘦鲋,被满池珠光刺得眼疼,却依旧不肯低头,仿佛那单薄衣料下,是一副宁折不弯的铮铮铁骨。
穿越回廊,踏过最后几级台阶,无视两侧或好奇、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他来到那扇紧闭的、雕琢繁复花鸟纹的雅间门前。
将怀中那份带着体温的邀帖递给门口侍立、面无表情的董府护卫。
护卫验看无误,侧身让开。
祢衡深吸气,压下胸腔翻腾的血气与孤愤,猛地抬手,推门直入!
“吱呀——”
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