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山从来就看不起他,蔑视他,羞辱他。
这些折磨人的法子只有阮玉山才想得出来。
阮玉山看他的眼神和笼子外那些屠夫没什么两样,把他当作一条丧家之犬,不过是因为他面前有钟离四挡着,对方才愿意施舍他一个世子的身份。
难道真以为他很稀罕?
如果那天早上不是钟离四非要他认阮玉山作父,阮铃这一辈子也不想跟阮玉山沾上半点关系。
钟离四喜欢阮玉山,阮铃只能逼着自己俯首帖耳。
只要是钟离四想的,他都愿意去做。
钟离四要他管阮玉山叫爹,他就叫;钟离四要他去骑虎营三年不得外出,他也去;钟离四要他改口,他就改。
四哥也好,四叔也罢,他们之间身为同族的血脉联系永远不会因为一句称呼被人斩断,这是阮玉山都融不进的渊源。
燕辞洲那个寒冷的雪夜,是钟离四踹开后院厨房的大门,当着他的面杀死了即将向他挥刀的屠夫,亲手打开他的笼子,告诉他别怕。
钟离四像凤神一样从天而降给了他一条命,他有什么理由不听钟离四的话?
从钟离四出现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丧家之犬——阮铃宁愿自己跟那罗迦一样,在钟离四脚边当一条狗!
可是就这么个愿望,阮玉山也不让他实现。
是阮玉山非要他姓阮,非要他日夜刻苦秉烛夜读,要他一天从头到晚都见不到钟离四一面。
如今还要把他送去虎狼环伺的骑虎营。
他不明白,为什么钟离四就非要喜欢阮玉山不可?!
为什么阮玉山一出现,钟离四就像着了魔一样眼睛都离不开那个人?像一匹被驯服的野马,脱去了所有的傲性和叛逆,任由阮玉山支使摆弄!
他一直在想阮玉山究竟是用什么方式驯服了野马一样的钟离四。
直到那个深秋的晚上,那罗迦被一阵莫名的焦躁和不安指引着跑向别院,阮铃就跟在后头,绕过假山,踏入月洞门,和不安的那罗迦一起,站在那道细细的门缝后。
那罗迦看到什么,他就看到什么。他的目光在那罗迦的目光上方,那罗迦的眼睛就是他的眼睛。
他在他们的门缝外窥探着床头那一角春光,虽看不见他们的身体,却听见钟离四一整夜伏在阮玉山肩头的低吟,那声音仍旧冷冽,像是在反抗挣扎,隐约间却又带着点不为人知的服从。
他看到枕头上的九十四眼里是对阮玉山的渴望,以及疯狂的沉沦和迷恋。
就好像……即便是折磨也甘之如饴。
阮铃从未听钟离四在他面前发出过这样的声音,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这简直不是他只敢仰望的明明如月的凤神了。
那晚的阮玉山像头狩猎的雄狮一样叼着钟离四的头发,钟离四那只缠绕着朱红发带的手搭在阮玉山黝黑健壮的臂膀上,就算被折磨得意识模糊,却依旧对阮玉山无比温顺。
阮铃站在门缝外,感受到自己的牙齿咬得吱嘎作响,指甲在蜷缩成拳头的掌心中掐进肉里,他气愤得胸腔中几乎快要烧起来——阮玉山……阮玉山!
阮玉山毁了钟离四,毁了他理想的一切!
阮铃在骑虎营的每一刻都在回想那个夜晚。
钟离四手上的那根赤色发带仿佛早已透过那晚的门缝飘了出来,顺着他急促的呼吸被吸到体内,那根发带从此扎根在阮铃的心里,像一根刺。离钟离四近了他便心如擂鼓呼吸滚烫,离钟离四远了他便辗转反侧如鲠在喉。
终于,从小兵手里拿过板子去到乐营的那天,他发现源源不断地撰写书信可以缓解自己的思念。
阮铃生得一副好皮囊——这是自古以来蝣人的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