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深吸一口气,转身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你想要什么?”
梅塞不语,却推动轮椅来到窗前。
夕阳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血色,机械义肢的阴影在地面上扭曲如怪物。
“知道吗?”他抚摸着膝盖上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这双腿疼起来的时候,我会反复看你下达轰炸命令的录像。”
“你当时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舰桥上说——瞄准能源舱,三连发,不留任何活物。”
“你明明就看见我在那里,夏尔,你够狠。”
夏尔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你知道的,那是战争,而我是一名军人,在我面前说对敌人应该仁慈,难道不是对我的侮辱?”
“否则你以为我在夸奖你吗?”梅塞一字一顿地说,“现在,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对我道歉。”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过窗户的声音。
夏尔走到梅塞面前,单膝跪地,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与轮椅平齐。
“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梅塞的复眼骤然收缩。
折断脊梁。
跪地求饶。
真心道歉。
夏尔都做到了。
“现在的我不再是少将,对你而言,我只是普通的蜜虫。”
“我向你道歉,仅代表我个人,向你的荣光致敬,你是一位优秀的团长,如果我拥有你这样的下属,那将是我的荣幸。”
青年的语气温和而谦逊,让梅塞突然觉得。
自己的坚持没了意义。
“滚,”梅塞却捂着耳朵,低声怒吼,“你给我滚,离开我的家,我不需要你道歉!”
夏尔反而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指,“我给你唱首歌,你听吗?”
梅塞紧闭着嘴唇,把嘴抿到青白色。
他的触须缓缓晃动着,夏尔见他没拒绝,轻声唱起一首边境星球的古老童谣。
那是阵亡将士的安魂曲,也是新兵营里用来安抚噩梦的摇篮调,他经常给弟弟唱这个,还是第一次给虫子唱这首歌。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夏尔起身离开。
这次梅塞没有阻拦。
夏尔站在门口,背影对着梅塞,想了想,他还是说:“这段时间我只有你一个志愿者,没有其他的安排,梅塞长官,好好休息,我还会再来找你做第二阶段的安抚。”-
深夜,梅塞才从门口离开,转着轮椅,回到了书房。
光屏上显示着已经提交的评分表。
【第1次安抚满意度:S】
他撕碎了那份原本要打最低分的草稿,手指颤抖着,抚过藏在抽屉里的相框。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夏尔。
他还记得那一天的情景,少年穿着雪白的军校制服,从典礼台一侧走上台阶,全场掌声雷动,而他戴着优秀军校生的勋章,在军校的毕业典礼上敬礼致词,声音冷冽而严肃,一如他的成绩一样平稳。
那一年,他们一样的年纪,梅塞伪装成人类,进入帝国第一军校学习人类的军事理论,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的同学。
夏尔是那一届学生里的佼佼者,他是那样吸引视线,以至于连他一个虫族都知道夏尔,夏尔却不见得会记住某一个同学。
他一直把夏尔当作偶像,当作天边那一颗最闪亮的星星。
也曾,把偶像的一句夸奖,当成毕生追求的目标。
今天他被夸奖了。
确实在已经反目成仇的多年后。
“混蛋。”
梅塞猛的把相框扣在桌上。
他红着眼,推动轮椅,来到墙边的金属柜前,输入一串密码。
柜门无声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