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到里头元煊坦白自已杀了薛毅,顿了半晌。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书信里说明了,薛毅在万无禁走后,立刻叫嚣追噪,讨伐广阳王,遇叛军而不管,甚与叛军前后夹击讨北大军,给叛军好好看了一场大热闹。

军心都乱成了一团,简直是倒反天罡。

不杀薛毅,军心不会平。

这道理太后懂,所以她能忍元煊先斩后奏,元煊也乖觉,上书很快,老老实实认了错,太后思忖绷着脸,没有对着底下的人露出一点怒意来。

如今这时候,她可动用的人极少,若她露出一点对元煊的不满,那群围着等血腥味的恶狼,定然会借此机会“替她解忧”,在外的元煊,必死无疑。

这把刀还有用,皇帝年幼,太子太小,元煊有能力,又名不正言不顺,最是称手。

北边战报很快到了,长孙冀父子被定州刺史罗汉顺利迎回,只是元气大伤,暂时在定州养伤。

眼看战况好起来,太后先松了劲,城阳王一党不断上眼药,明里暗里指着长公主野心滔天,越权图谋军权,她也干脆装聋作哑,只叫人去信催泾州之事。

她刻意叫人想办法拖住了平原王祖孙一些时日才上路,给元煊留了时间,只盼着这孙女别太留恋北地,早点替她办事止损。

城阳王上眼药不成,只能眼睁睁看着元煊斩了薛毅,扶持了广阳王,把北边的军心整顿得结结实实,气得胡子都在颤,砸了不少东西。

饶安听着下头人报了消息,在屋内揣摩了一会儿,终于前去给这位日渐显出力不从心的父亲降一降火。

“军心这东西,对元煊而言瞧着是好事,却也是坏事,人心里的话从嘴里说出来,口口相传,就成了流言,再到别人耳朵里,那就是毒。”

城阳王听了半晌,看着眼前这个女儿,她生得轮廓有五分像她的母亲,是汉人世家女子的温婉模样,可五官像极了她,性子也随了他。

死了的儿子一点没学着他,只有女儿撑不起门户,可却偏偏想挑大梁。

他盯了半晌,盯得元舒心中发虚,视线却没移开。

城阳王这会儿彻底看出来了,这个女儿,眼底都是野心。

他微微倾身,像是好奇一般询问,“明月啊,你想要什么呢?”

元舒,小字明月,取望舒之意。

元舒果决道,“女儿只想要帮阿爷,阿爷想除掉谁,我就出谋划策,阿爷想更进一步,我就添砖加瓦,只要阿爷一句女儿有用。”

城阳王顿了半晌,点了点头,“你怎么会没用呢。”

他不再说旁的,细细盘算起方才元舒说的事来。

这事儿很简单,一句流传在民间的言语足以让上位者恐惧。

议完事,元舒走出殿内,遥遥看向了西北方向,天光渐渐熹微,日头落了下来。

元舒扬起笑容,前两回都被元煊躲了过去,不知道,这一回,她还能接得住招吗?

被人惦记着的元煊这时候也到了凉州,往佛寺石窟里都走了一道。

周清融却没跟着元煊,她是道土,凉州没有人不信佛的,她去了也不好,反倒是往悦般地区去了,拿着诏令文牒,还有侯官跟着,那边安全无忧,不易生乱。

而元煊要趁这次机会,找那位帝师真正栖身的石窟。

帝师究竟是隐居静修,还是坐化,谁也不知道,可帝师在大周地位极高,若留下个谶言,可比造佛塔便宜好用多了。

元煊不介意用一些不光明的手段。

春日的凉州,风依旧大得惊人。

再见到安慧的时候,她举止也不似先前拘束,一身骑装,很是利落,马场已经盘了下来,春日也是忙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