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行闻言皱眉,“万军师此言,是在替叛军开脱?你对朝廷亦有不满?”
“你抱着希望前来,要的究竟是我的一句都活着,还是要一句,长孙都督兵败至全军覆没,只因旁人见死不救,非他领兵失误之过,依旧算得上满门忠烈?”万无禁毫无阶下囚的势弱,目光灼亮。
为名,还是为实。
长孙行哑然片刻,心头梗着苦涩,颤声问道,“难道我长孙一家,不算满门忠烈吗?!”
“那我广阳王门下,就是奸佞吗?”万无禁抬头,直视着他,“广阳王为何停滞不前!为何后路粮道都被切断!前线战败,因后方而起,朝中弄权,讨北主将左右掣肘,前有长孙冀,后有广阳王,你堂堂廷尉卿,空念忠君爱国。”
“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注1]
长孙行点头,“好好好,好得很,你说的这些,我会如实禀明陛下。”
“子彦,”元煊的声音远远传来,“你来得倒快。”
她自昏沉甬道之中走来,沿路火光照亮,沉坠的缁衣,混黑杂色照出不祥的暗红。
长孙行对着元煊一礼,忍下气,“殿下。”
元煊点点头,“我寻他有话问。”
长孙行自行离去,元煊站在牢门之前,袖手看着席地而坐的人,“你又何必激怒他,不是来认罪的吗?”
万无禁抬头,看向了这个传闻中的煊太子,一时未答。
元煊也没想要答案,她分开手,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当啷穿过丛棘,落到牢房之内的地上。
万无禁看着那把寒光凛凛的匕首,也有些诧异。
“听闻军师志在位列三公,是王佐之才,如今你来认罪,是自裁,还是臣服,你自已选。”
元煊直截了当,地上的影子将她身影拉长,明灭之间,青砖几乎被遮蔽殆尽。
万无禁怔然片刻,继而哑然惊叹,随即起身,将那把匕首横托而起,跪于元煊面前,双手朝上,俯首长声道,“谢主上赐刃。”
注:出自《论语》颜渊篇,假如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父不像父,子不像子(国家乱作一团),即使有粮食,我能吃到吗?
第52章 黄雀
这个冬天格外漫长,漫长到惊蛰了,天还是冷飕飕的,没点暖和气,更不提那下不来的春雨和甘霖。
万无禁被提审进了宫,面见太后。
元煊却出了城。
她脑子里回想着万无禁困在牢狱之中于泥地里指点的江山。
“煊太子从前平幽州刺史造反之乱,功名被女身所盖,无人再记得,如今大周内忧外患,朝局混沌,岌岌可危,长孙冀与广阳王先后困于北镇之乱,定州刺史畏惧城阳王之势,不敢开门迎逆乱之贼。这些并非是庸碌臣子,只是都不敢强硬起来。是以,大周不能再有一个软弱贪安,惧于权臣而不敢出手破局的君主。
若再以女身平旁人不能平之乱,必能惊天动地。在这个溃烂的世道,想要赢,首先要足够叫人恐惧。手段必须强硬而不畏功高之嫌,这点广阳王不懂,出于忠心步步退让,这才备受桎梏。
太后高居庙堂,无人不在其阴影之下,长公主做尽忠心之态固然是为了大位考虑,可君主拥趸除却在庙宇之中,更要在江湖之中。
听闻崔尚书上书想要改革军制,被战报压了下来。可长公主不知道,军户和寻常百姓不一样,军户不是只想能吃饱饭,还要争日益下降的地位,如今豪族拥兵,军户叛乱,非中军可降。”
万无禁看得出来元煊拉拢的中心是真为天下的朝臣,可一味被推举上位,威势自然不足。
元煊必须铤而走险,平北乱,息民愤,得军心。
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