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辛苦了,给公主看座。”

元舒得了赐座,却也没有松一口气,她坐在一侧角落里,分明有殿中支柱遮挡,却依旧能感觉那一道令她不适的目光,叫她如坐针毡。

她强撑着凝聚了注意力到了殿中歌舞之上,这是她特地献计谋划的曲目,不能出一丝差错,悠扬的曲调伴随着清丽的歌喉在殿中荡漾,北地出身的武将或有不解,但更大多数人神色逐渐沉凝下来,陷入情绪之中。

乐曲初时一片盛世绮丽之景,前面是洛阳达官显贵设宴最有名的小调舞乐,听过的大多是从洛阳或是宗室之内跟过来的臣子,后面曲调转换,舞女退下,只余歌女与乐师,是元舒亲自操刀谱写的诗经中大雅的首篇,《文王》。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

“上帝既命,侯于周服。”

乐曲终了,宴上臣子大多若有所思,元谌满意地举杯,“诸位思乡,我亦思乡,朕既然得天所授,有诸位贤能有德行的臣子相助,定然做个仁君,日后与诸位收复大周,重归洛阳,振兴大周,是以,我取年号兴元,还望诸位,在征伐之时,助我一臂之力,来,请饮尽此杯。”

这是元谌对汉人与文臣的安抚,也是对跟着自已逃到晋阳的大臣的承诺,更是邀请之意。

忠于他这个君王,还是忠于那个没有德行的綦伯行,甚至有辱天命的女帝呢?

先有宗室大臣与从前长乐王府的门人举杯应和,紧接着其余人也在局势之下不得已举杯,谢过皇帝的祝酒。

元舒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办成了。

高深放下杯盏,身旁的侍从及时上前斟酒。

岳斗嗤笑一声,挥退了身后的侍从,转头看了一眼高深与李觉,又是一声冷哼。

李觉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他看着没能饮尽的酒杯被重新注入酒液,心绪跟着波澜起伏,他不是看不出来,这是元谌光明正大的离间与逼迫站队。

今日宴后,只怕岳斗要与明公说些什么。

宴会之后气氛越发热烈,不少人酒意上头,说话更加放肆随意,元谌也真情实感说了些不容易的话,说到动情处处,恨不得与宗室老臣执手相看泪眼,只恨不得捶胸顿足,大放悲声。

如今被困在这里,花了三四个月才勉强将这小小的朝廷建立稳固起来,还没能安定民心,綦伯行就仗着权势胡作非为,而新帝已经大赦天下,不少本土的土子居然跑了!

他们是真的憋屈啊,谁不想堂堂正正成为大周唯一的天子,唯一的朝廷。

可如今屈居在此,甚至仰人鼻息讨生活,谁都难受。

綦明罗却似乎盯上了元舒,哪怕后来多有舞乐,瞧着瞧着目光就落到了一角。

殿中的虎视眈眈叫元舒如坐针毡,告了皇后,起身离席,不想刚出殿门没多久,就有人跟了上来。

“谁!”

她转头,浑身紧绷,下意识握紧了袖中短剑。

便是豁出去,她也不能容忍一人将自已视为猎物。

身后站着个俊秀男子,居然并非綦明罗。

那人被北地风沙刮得有些粗糙,她猛地一瞧,在夜色树影下,竟觉得人有些眼熟。

那人却开了口,“饶安公主快走吧,若再出声,或许那位就追上来了。”

“你跟着我做甚?”饶安来不及细思,却依旧没有放下心神,警惕询问。

高深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出来更衣,今日歌舞似乎是公主的安排吧,綦皇后再是精通京中的乐曲,也远没有这般细致入微,公主高义,却不知,这里的朝堂,可容不下一个女子,殿下还是早做打算吧,綦伯行护短至极,对心腹也格外愿意施舍,这顺阳郡,就没有他们得不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