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还坐着她嫡亲的外祖父呢,你又急什么。”
卢兆洪却也没接话,依旧自顾自顺着方才的思路说下去。
“今日这事儿最叫我意外的倒不是长公主敢让皇帝禅位,我揣度着,她只不过想把持朝政,并不敢真正登上大位,不过是先威胁要拆屋,叫朝臣同意开个天窗罢了。”[注1]
他说到这里,才抬了头,神色莫名,“崔玄运才叫我刮目相看,与其想着叫二郎时隔多年再关心翅膀硬了的外甥,倒不如叫文赐好好儿跟着尚书令,他算半个帝师,先前皇帝想要加封他为太傅,却被推辞,无奈加太保衔,我那会儿只瞧出了他大约并不会多么扶持当今这个皇帝,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一直不再收旁的弟子,居然真是为了延盛。”
“他代表了汉人世家和北地文人清流,想扶持一个公主掌权,所图实在引人深思。”
卢兆洪顿了半晌,瞧着堂下面色各异的儿孙,点了卢文赐,“你如今在尚书省,就算拜不了师,也要多学多问,我琢磨着,延盛只怕是玄运推出来替他改制背锅的人,他倒是从他先祖身上学到了如何明哲保身。”
崔氏多出治世之臣,可惜前头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如今勋贵代代相传,根深蒂固,前头汉化改革积遗甚多,大周朝堂风雨飘摇,崔耀想要从头改制,却还想要一个好下场,自已一手教导出来的学生,自然是个极好的执旗者。
“至于延盛……”卢兆洪想了想,“你们谁想投诚她不要紧,倒是二郎你这个亲舅舅没必要,我记得,你也曾做过两年皇帝的伴读,虽不比长乐王与皇帝的关系,但不妨多与长乐王联络联络。”
“投延盛的,另派一支吧,不必是如今咱们主家的,如今郑嘉倒了,在国子监的小七,是不是拜了李山鸣为师?那城阳王那边不必再多交际,綦伯行其人也不是仅仅想当个部落大酋长那般简单,他招兵买马,和朝廷也不过是合作而非是正经臣子,先前同老大有联络,不妨再去信一封,给些口风。”
卢兆洪安排完一切,瞧着外头明晃晃的日头,眯起了眼睛,声音沉稳,“咱们卢氏的祖训不可忘,沉舟难渡一族,千帆共乘家脉。”
这厢风浪之中有人岿然不动,稳稳坐镇,而风暴中心却远没有边缘那般平静。
皇帝又累又渴,却几乎神经质地不肯用膳,便是换了三四个试毒的侍从,撤了两回膳食,也依旧不满意,哪怕是一块点心,也担心一半有毒,一半没毒,最后更是叫着要与长公主和太后共用膳食,偏偏谁都没有来,最后只勉强用了一碗白粥就被准备好的仪仗送往了金墉城。
元嶷反复瞧过属于自已的千牛卫还在,这才肯坐上了五辂车。
临行前却又踌躇观望,想要直接带走太子。
元煊在门下省处理积压遗留的章奏政务,听到了通报,皱了皱眉,“太子呢?”
“午前宫人来报,太子今日不知为何顶撞了李祭酒,气得李祭酒直言儒家经典于太子之前不如一张鹿皮,几乎要拂袖而去。”
元煊从容在面前的章奏上落笔,语气毫不意外,“这样啊。”
刘文君实在很懂如何用语言影响人。
“替我传话,叫太子去给李祭酒请罪,若他不请罪,便停了午后的武术课,另外,给他换个武师傅吧,让贺从另寻一个人。”
“至于皇帝,”元煊皱了皱眉,终于把笔搁置下来,“得了,我亲自送一送。”
皇帝一见到元煊就喊了起来,“煌儿年纪尚小,留在宫中也碍事,便是跟着我去金墉城,由你的人一起看顾我们父子二人又如何?”
“如何?”元煊只是一笑,“稚子顽劣,正是需要好好教导的时候,难不成叫他的师傅们都跟着一道去金墉城不成,耽误了他可不好,阿爷仁慈惯了,难不成忘了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