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官员当真关心她的属官被罢黜另选吗?只是她的存在,做什么都是居心叵测。
严伯安窥探着元煊的神色,却发觉这位传说中疯癫暴虐的长公主自始至终未露出愠色,哪怕上头的言辞大多激烈,甚至连他都觉得有些过于刺耳了。
这要是疯子,那还挺会分场合疯的。
元煊看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最后一封折子放下,她抬眼恰巧窥到了严伯安眼中的探究。
严伯安赶忙收回视线,尴尬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汗,“诶呀,这个,屋里头炭火烧得怪热的。”
元煊真真切切笑了出来。
严伯安就结结实实沁出了汗来。
冷汗。
原先传说这长公主疯起来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本以为外向的疯,没承想今日一见,疯得还怪内敛的,那双眼睛一对上去,倒叫他想起了先帝。
那个死前几年愈发多疑的帝王,以一已之力带走了多位重臣藩王,那时他亦是中书舍人,起草过许多文书,自然记得先帝那接过起草的诏令时阴恻恻的眼神,在阴影里,黑洞洞的,看得人寒毛倒竖,止不住打战。
严伯安害怕完,回过味儿来,摸着下巴暗暗一笑,这下总有人要倒霉了吧。
可什么都没有,反而长公主跟他说了一句,“那中书舍人以为,这家令,我还能换吗?”
严伯安闻言立时笑道,“自然可换。”
“人选我还要那一个,也可以吗?”元煊进一步问道。
严伯安下意识应道,“自然可以。”
元煊点点了头,又说了开始那一句话,“中书舍人,当真是个能臣。”
严伯安又谦逊摆手,“您说笑了,这小的不能再小的官员任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是他们非要做文章罢了,尤其是那广阳王,长公主不必忧心,更不必同他们计较。”
元煊的笑里就带了满意,施施然离开,严伯安送人到门口,被外头冷风一激,脑子倏然清醒过来。
长公主这是叫他去摆平一切呢。
虽说他原本也打算让长公主遂意,如今太后眼瞧着又看重起来长公主,他也算是投诚,可好像原本不是这个发展啊?
这顺阳长公主,究竟有没有把那些针对她的人的名字记住,不记住,怎么记仇呢?
严伯安想了又想,大约是记住了吧,早知道再多提一句广阳王了。
天色已经要暗了,元煊走在漫长的宫道上,觑了一眼鹿偈的脸色,小女郎似乎闷闷的,跟霜打了似的。
“是不是觉得,那中书舍人分明奴颜媚骨,妒贤嫉能,党同伐异,是个奸佞之臣,偏偏我纵容他攀附,不反驳他那些挑拨之语?”
四下无人,元煊声音很低,鹿偈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她吓了一跳,想说自已本不过是个侍女,公主做事,如何需要向她解释,却又知道,长公主大约也没旁人说了。
对许多达官显贵来说,仆人不过是个物件罢了,长公主愿意同她说这些,已经是很好的了。
鹿偈摇摇头,有些被风吹得通红的脸上显出一份羞赧。
“这人的确算是个干臣,不同刀有不同刀的用法,有彰显身份的佩剑,有斩杀敌人的利剑,哪怕是一把脏污锈蚀的刀,也能用来清理淤泥杂草。”
“只要不脏了袍子,怎么用,还是我说了算。”
宫门近在眼前,元煊一眼瞧见了等在自已那辆油色朱络網车旁的高大身影。
自那日之后,穆子彰日日来宫门接她。
她轻轻叹了一句,说什么来什么,这人如今只能算佩剑,只怕随时有伤主之患。
那日剖白,自然字字句句为真,穆望有心事后去查,自然也能知道自已说的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