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什么也不知情,每日在她耳边说爱。
她煎熬得无法忍受,又无法说狠话逼他离开——他如今不是能够被逼走的性子,她越冷言以待,他越不肯松手,只会适得其反。
她无法,只得趁他不注意,自己偷用些常备着的蒙汗药,整日如死人般昏睡。
睡过去,就好了。日子就过得快,也不必再见面。
顾怀瑾在梦外头,过得怎么样,她不知道。
但她在梦里过得很好。
有时候,是梦见些前尘往事。大姐肩上的血将衣裳整个染红了,眼里光芒灼灼,告诉她,活下去。
或者,是二哥,空洞的眼睛,头歪下来垂在肩上,几乎是一个勾股形,流着血的口,一开一合,对她说,活下去。
有时候,又是岁安,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却若无其事地将夜行服穿上了,扣着扣子:“咦?你来得太早了吧?你来这边干什么?回去回去!”
有时候,是在往生门她的寮舍内。小小的她,坐在木头凳子上,太瘦,骨头硌得自己生疼,她抱着自己膝盖,拿一把往生门内发下来的匕首,在抽屉最深处的角落,一笔一划地刻。
逃。
逃。逃走。逃出去。离开这
里。
不要在这里了。不要杀人。
要自由,要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
从心自在,自由来去。
还有些时候,她会梦见从前的自己。
那时候,她杀了人还会心虚,彻夜彻夜地睡不着觉,梦见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还会痛哭。
她有一个本子,仔仔细细记下每一个她不愿杀但不得不杀的名字,希望以后可以还。
后来,她渐渐健忘,渐渐拿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
她所痛恨过的,不知不觉成了她的一部分。
那个本子,若要写,其实早写得完,但未待写完,已被她丢了。
她与从前不同了,再也变不回以前的样子。
所以,就算想金盆洗手,也是枉然。
想到这些的时候,她在梦与现实的夹缝里,会很高兴。
高兴她不可动摇,高兴她坚不可摧,高兴她没有被情爱所骗。
但有时候,也会做些不知所谓的梦。
她在梦里反复地杀顾怀瑾。
有时,是她一剑刺穿了他的心口,他口里淌出黏稠的血来,错愕用手掌接着,狐疑地抬眼看她。
有时,是她刚握紧了剑柄,忽然身子一歪,接着,什么东西嗤地一声从她身体里拔出去,整个胸口濡湿温热起来,她不敢置信地看他,月色底下,他冷笑:
“你不是也早想杀我吗?”
有时,她附在顾怀瑾耳侧,流着眼泪,道出实情。
顾怀瑾安静听她絮絮讲了许多,最后听完时,只有一句话:
“所以,你原是个细作?”
然后,雾刀一支冷箭射穿她心口,她呕着血,看着他用那样的神色看她,连眼泪都没有。
那样的眼神,即便是在梦里,也会叫她发抖。
如果,他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那还不如杀了他。
还有时,她剑已经出鞘,顾怀瑾如鹿一般无辜且迷茫,见她抽出了剑,还不知道躲,无可奈何朝她伸出手:“剑也能玩?再伤着自己。别闹,给我。”
她看着他的脸,无论如何下不了手,剑搁在自己脖子上,轻轻一抹。
有时,是用剑。
有时,是从兰阁高台上,跳下去。
每当这时,即便用了蒙汗药,人也惊醒了,醒来就见到他守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
他坐在床边,对她而言,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