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一点哧哧的声音,原来是在剥荔枝皮。
八宝果盘里,半透明的雪团子似的荔枝肉,已经堆了一叠,颤巍巍的。
他将最后一颗剥出来,放在那一堆的尖顶上,走去盥洗台旁,洗了洗手。
拿着那果盘走到她面前,神色未动,“快吃吧,吃完我们下去。”
“我不下去。”
他不接话,将那果盘放在床头柜上,走到桌前描字帖。
不答话,就是拒绝。
她才发现,此前一直逼他强迫她,结果现在这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强势,有些事情,渐渐不由她。
她道:“……一到下面去,所有人都好奇我,我到哪,都被人追着看,我不自在。”
“现在不会了,他们不敢。”他道,“等订了婚,掌门夫人的名分坐实了,更无人敢探头探脑地看你。”
“……而且,下面全是机关,我想出去走走,都不安全。”
“你以为,朝瑶峰上,就你一个人,随便走走,很安全吗。”他对外头候着的丫鬟流素道,“伺候夫人更衣。”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虽然,他如今这种强硬口气是她一手培养,她怨不得谁,但是,他这样不由分说,她也不大习惯。
不论如何,她现在必须得退开一步,冷静想想接下来的形势,权衡利弊。
只要他不在她眼前,她就没有那么容易动摇。
“我真的不想去。朝瑶峰好高,我上下一次怕得不行,我又不是你们。”
她一服软,顾怀瑾的神色果然松动一瞬,手里的笔停下了。
她眼神示意流素出去,门被流素缓缓关上,她走过去,抱着他胳膊,靠在他身上:
“你要下去,就早点回来,我在这里等你,好不好?”
他垂着长睫,还是不说话。
“好不好嘛。”去摇他的袖子。
顾怀瑾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他等着听什么,眼下没心思逗他,投其所好:
“我说不想你,是骗你的。怎么会不想你?只是这么高的地方,你为了见我,单日往返,实在太折腾了。万一受什么伤怎么办?”
他看着写了一半的字帖,不作声。
“朝瑶峰,对我来说实在太高了。上来的路,我往下一看就眼晕。几天之内反复折腾,我真的受不了。我不下去了,好不好?你们习武的,就算本领大,也要小心些,不至于为了每日见面,自己冒那么大的风险,我不心疼么。”
他将笔搁下,掐着眉心。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很干涩:
“既如此,把你的东西,带一两件给我。”
她一愣,“东西?”
“随便什么。帕子、衣裳,对了,就你的枕头吧。”他道,“我抱着睡觉。”
她忽然想起雾刀说,她掉下瀑布的那些日子,他一直闻着她的衣服睡觉。
这人怎么……
多大的人了,天天抱着她闻,仿佛小孩抱玩偶似的。
他把她拉过来,领子拨开,从背后用唇蹭她的肩:
“你不在我身边,我总不安,总觉得你要去哪似的。”
“我能去哪。”她笑,“快去吧,早去早回。”
顾怀瑾终于依依不舍地下去了,整个朝瑶峰上,除了一个丫鬟流素,一个侍仆阿进,就只有些僧人道士,再无旁人。
人越少,越清净,想事情便越发清晰。
明月阁前,有一片山间水泽,月亮一照,夜里波光粼粼。
顾怀瑾知道她喜欢水,在那湖泊旁给她支了一个水上秋千。
今日没有他在身后帮她推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