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松,摆明了不愿让她去见谢维。明绰只好压低了声音问他:“你是要他进来?”
萧盈好一会儿没动静,然后仍是闭着眼,摇了摇头。他也不想见。
明绰叹了口气,只好让阴青蘅去打发了,让谢维有事明日再来。等阴青蘅下去了,萧盈才终于睁了眼,放开了明绰的手腕。他做了一个想起身的意图,明绰赶紧扶他靠好,半坐起来。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好像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明绰看着他又闭上了眼睛,神色明显是在忍耐着某种不适,眉头就不自觉地打成了一个结。
萧盈在心里默默地数了几息,终于缓过来了,睁开眼看见了明绰的表情,竟还笑了笑,伸手去抚她的眉间:“我没事。”
明绰把他的手从自己眉间拽下来,握在自己手心里,不肯说话。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萧盈先开了口:“袁增既除,谢维也不必留了。”
明绰还是没作声。萧盈说的是实情,她起复谢维,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与袁增斗。但现在要她干脆利落地兔死狗烹,她也有些犹豫。
说当谢维是舅舅吧,小时候又没什么感情,明绰第一次见他,就是他带兵围了上阳宫,胁迫着把她带离了母亲身边。说因此记恨他到如今呢,也不是实情,他毕竟是当年唯一肯站在母后身边的谢家人,也还有乌兰徵的面子。
她不说话,萧盈便歪了歪头,轻声道:“朕可以替你做这个恶人。”
明绰抬眼看他:“你就这么见不得谢家人?”
萧盈便牵了牵嘴角,眼睛里就一个意思:“你说呢?”
但说出口的却是另一句话:“谢维其实比谢聿更像太父。”
这么多年,他能容忍谢聿在中书令的位置上,容忍他的女儿做皇后,却处处有意打压谢维,也不只是因为谢维当年参与谋反参与得更直接。
明绰笑了一声,有意曲解他的话:“他是像太父一样,重感情。”
萧盈轻微地摇了摇头,没有跟她开玩笑的心思,明绰只好也收敛了笑意,盯着他看。萧盈不像是来逼她处置了谢维,她总觉得他有什么话想说。是那种他知道撑不住了,有些事情一定要交代的话。又怕她不想听,又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所以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一颗心也跟着无声地碎裂。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萧盈有意转了个话题,问她:“袁增死了吗?”
明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在萧盈休息的时候,廷尉已经有人来报过了大将军暴毙。
萧盈看着她:“什么时候放人?”
“过两天吧。”明绰低着头,“案子查清楚了,总还有家财要抄没,该处置的处置完了,才说得过去。”
萧盈没有异议。他又把眼睛闭上,似是攒了攒力气,才轻声道:“可惜。”
明绰看着他:“可惜什么?”
萧盈:“本想借着抬举寒门……”
他没把话说完,只有一声无力的长叹。无论袁增自己是如何声称的,袁氏就是实打实的寒门。大雍立国以来,袁增还是第一个纯靠军功走到位极人臣的寒门子弟。
这当然是萧盈有意为之。可是他又同时选择了减少征伐、与民休养的国策,立军功的机会少了,二十年来毕竟只出了一个袁增。他曾经短暂地改变了局面,然而到最后,袁氏与桓、谢、崔、王也没什么区别。
皇权受世家大族制约,但也要靠世家大族来维持统治。他永远是顾得了这头,就顾不上那头。一切都在重复上演,其实他什么都没有能够改变。面前横着的是一座怎么搬也搬不走的山,而他没有时间了。
明绰听明白了他没说出口的那些话,突然道:“此事简单。不然让晔儿南下,跟当年羌人一样,把这些世家都杀绝户了,大家都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