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朝中之事。一夜宾主尽欢,长公主又大方,喝得高兴了,众人都有赏赐。谢维已遭多年冷遇,偶尔有宴,也常常是遭人轻慢。如今谢皇后又被废了,谢维自知不是什么人物。没想到在公主府上,明绰两声“舅舅”一叫,姜川和他的学生都是毕恭毕敬地称他“谢公”。
谢维一直等到散了宴,才寻着机会,陪着长公主在月下走走,散散酒气。
“本该多走动的,”谢维担了明绰那两声舅舅,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如今才来拜见,长公主莫见怪才是。”
明绰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自家人不用说这样的话。”
她没多少力气,又饮了酒,走了两步,便觉得乏力,在水边的亭子里坐下了。阴青蘅想扶,明绰却招了招手,示意她下去。谢维站在她身边,看出明绰是有话想单独跟他说。可是她只是看着水面,公主府处处都挂着灯,灯火在水里摇,摇出了一片潋滟,她就这么托着下巴,似是看痴了。
“一掬清泪尽,空余别后嗟。”明绰很轻地叹了一声。谢维眼中微微一动,看见她终于转过来,看定了自己,“这是当年,舅舅为大燕先王所作的悼诗。”
谢维并未否认:“是。”
乌兰徵的死讯传来,建康上下厉兵秣马,准备为据传也丧命了的萧皇后复仇。唯有他闲人一个,洒了一杯酒,祭奠曾经并肩作战过的朋友。
明绰看了他一会儿,忽道:“他当年就说过,以舅舅的才能,当拜大将。”
谢维摇了摇头:“承蒙他抬举。”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鬓已星星,凌云壮志早成灰。
“当初既能随军幽州,便是皇兄已经不计前嫌。”明绰歪了歪头,似是真心好奇,“平城谈判,两朝和平都是舅舅的功劳,为何不升反贬呢?”
谢维张了张嘴,似是想解释,但又只余一声苦笑,什么都没说。
他不说,明绰心里也很清楚。当初那封家信是谢维带回来呈交的,明绰在信中提醒了皇兄袁增的自作主张。袁增受了陛下的敲打,会把这笔账算到谁的头上,不言而喻。萧盈虽不再追究了,但谋逆是谢维身上洗不掉的一个污点,随时会被翻出旧账来。有心人提两句旧事,谢聿又不肯帮他,其后发生的事情,也就不需要多说了。
明绰轻轻一叹:“舅舅也不必特意来谢,我虽无心,到底也是害了舅舅。如今帮一把,也是应当的。”
谢维低头:“臣不敢。”
明绰还是坐着,只抬头看着他,好一会儿,突然又问:“舅舅的伤如何了?”
谢维一愣,似是不知道她指什么。明绰便轻轻地拍了拍胸口示意。当年袁煦一刀横胸,把谢维的金甲都劈裂了,卢望出使长安的时候,他还在家养那伤呢。
谢维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胸口,只道:“旧伤罢了,臣都已不记得了。”
“这么重的伤,怎么能忘记呢?”明绰站了起来,突然笑着拍了拍谢维的肩膀,“舅舅还是要保重身体,皇兄还有用得上舅舅的时候。”
谢维眼中微微一动,看了明绰一会儿,野心的渴望在他眼中一闪而过,然
后又习惯性地被他压制。谢维轻轻退了一步,只道:“陛下不会忘记当年的事,恐怕……”
明绰没让他说完:“是啊,我也不会忘记当年的事。”
谢维一愣,以为这是一句威胁。当年就是他奉谢郯之命,带着执金吾卫围住了上阳宫,把那时还是个孩子的小公主赶了出去。他眼神恐惧,明绰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唇边的笑意更深,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几乎依到了他颊畔耳语:“之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但我不会忘记。当年是你,站到了我母后身边。”
谢维浑身一僵,微微侧过脸看她。灯映在水上,水光又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