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1 / 4)

风陵不渡 蕉三根 9331 字 1个月前

暗室幽窗,一灯如豆。

方千绪盘膝面壁,坐于灯下,面前只一碗清水,已入了定。他虽然还俗多年,但是打坐的功夫不曾丢。囚室被打扫得很干净,他被乱刀所伤,虽不致命,但伤口深长,太医嘱咐居室要清洁,也不可过于寒凉。楚培没慢待他,着人熬了当归黄芪等等补气血的药送来,他也照喝,毫不惧怕有毒。

囚室门口发出拖长的“吱呀”一响,惊动了灯下的人。方千绪睁开眼,但没有回头,只听见一个人沉重的脚步声,停在囚室里唯一的坐席前,然后是微微粗重的呼吸,来人的身体似是比重伤的方千绪还要不好,只是坐下的动作就耗费了他无数力气。囚室外没再听见脚步声,相送的人留在门外,始终没走。

方千绪静静地听着坐下的人调整好呼吸,重新平复,才开了口:“太尉大驾光临,方某有失远迎了。”

谢郯轻轻地咳了一声:“你如今不叫我老师了?”

方千绪重新把眼睛闭上:“太尉十五年前已经说清楚,你我师徒之情尽断,方某不敢攀附。”

谢郯什么都没说。十五年前那场争吵仍历历在目,如同昨日。方千绪自恃才高功大,他为大雍寻来幼主,解国难,定江山,扶社稷,谢家的权势有他一半功劳,为何他不能出任尚书令?除了家世出身,他比桓廊差在哪里?

谢郯因此大怒。可他斥责一句贪权,方千绪就有十句百句等着还他,伪善,势利,迂腐……能骂的方千绪都骂过了。但那时谢郯纵着他,他骂得多难听,谢郯再生气,最多也就是拂袖而去。

可他越纵,方千绪就越恨,直到他终于明白,谢太尉不肯许他入仕不是因为清正不肯弄权,而是他不能允许自己的玩物与他并肩站在朝堂上。

“你走以后,我派人到处找过你。”谢郯突然轻声道,“你真是好本事,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千绪微微垂头:“太尉要灭我的口,我岂能不躲?”

“是李姬收留了你?难怪我找不到。”

方千绪也不否认,只是冷笑了一声。

“难为她,当年那个情形,还有余力护着你。”谢郯叹了口气,“你是如何识得李姬的?”

方千绪闭上眼:“同太尉又有什么关系?”

“让李姬把萧盛和萧益交出来,我可以饶她的性命,让她去瓦官寺出家,安度余生。”

方千绪终于转过头来,看定了谢郯,许久,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笑意:“像王夫人那样吗?”

谢郯眼下突然一抽,好像方千绪抽了他一巴掌。方千绪看得清清楚楚,唇边的冷笑便扯出几分快意。

“我与李姬相伴多年,有夫妻恩义,太尉还是死了这条心。”

谢郯又陷入了沉默。方千绪现在已经转身过来,两人对坐而望。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即使是成了阶下之囚,身负重伤,即使这样充满了讽刺和恨意,他一笑起来也仍是好看的。只是这种美也成了挑衅,他的眼睛像镜子,一览无余地照出了谢郯的苍老和衰弱,让谢郯突然升起一股毁灭他的冲动。

“夫妻恩义?”谢郯的声音冷冰冰的,“李姬的丈夫是孝文皇帝。萧忞唤你几声‘亚父’,你便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吗?”

方千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但逞强似的不愿褪去,嘴角怪异地斜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谢郯。

“太尉想说什么?”方千绪的声音很轻,“说我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男宠?”

谢郯没答这话,反而突然猛烈地咳起来,好一会儿都平复不下去。他亦不愿在方千绪面前露出这般无力的样子,撑着膝盖想站起来,但用了好一会儿力气都没站得起来,反而把自己累得不行。方千绪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神从方才的憎恨变作痛快,但只是短短一瞬,又变成了更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