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脆响,随之便是一个人的大喊:
“六筒!”
柳轻绮大声回应:“九条!”
“得了吧你。”
方濯拿肩膀轻轻一顶他。柳轻绮一个哼哼,模模糊糊地笑了一下。
他嘟嘟囔囔地说:“车上无聊嘛,要打就打别墨迹……”
方濯道:“不墨迹,你速度快,你酒品好,就嘟囔两句别上手,少给我添乱哈。”
“好嘞!”
柳轻绮说。他一只手搭在方濯的肩上,另一只手就晃晃悠悠地抬起来,在方濯的头顶一阵乱抓。醉了的人下手没个轻重,抹平了“牌”,要抓时却发现怎么也抓不起来,柳轻绮有点急了,乱摸一气不说,还一个劲儿地用力,薅住方濯的头发就往上拔,扯得人头皮一阵痛,跟被上了刑似的,眼皮都随着一起扯了起来。
“有病啊你。”方濯横遭折磨,被平白无故剃了个头,感觉头发都被他薅下来一层。柳轻绮明明听不到他说话,却偏偏要装作有人正在跟他对话,嘴巴里含着条棉裤似的呜呜哇哇说了半天,最后也只让方濯听清了一句:
“什么时候到家啊?”
“家”这个字就像是一根针袭来,骤然戳中了他,全身连带着心尖都跟着一软。方濯空出一只胳膊,将脑袋上乱抓的手拿下来,放轻了声音:
“回家啊,过一会儿就到了,这儿离观微门有点远,我先把你送掌门师叔那边去——”
那只手原本落在他的手掌中,却突然抽离,用力抓住了他的衣襟。柳轻绮软绵绵的双腿突然钢铁似的站稳了,两只手下了死力气,紧紧拽着方濯的衣衫,肩膀往上一耸,喉间一阵咕噜,从善如流。
“怎么了?”
方濯慌忙停下了脚步。
柳轻绮抓着他的衣服,深吸两口气,痛苦地说:“我好难受啊,师尊,我好想吐,给我个盆……”
“师——”
方濯一哽。柳轻绮原本像根柳条一样躺在他的手臂上,这会儿变成了一只蚕蛹,在怀里缩缩起来。他面色苍白,喉结抽搐,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吐了,方濯心一横,拿手抵在他的下巴前,说道:“吐这儿吧!”
柳轻绮抬起头来,迷蒙着双眼看他。他虚弱地说:“吐在路上不好吗?”
“不好,”方濯说,“你要打扫的。”
“要打扫的?”柳轻绮悲惨地望他。方濯恳切地点头。柳轻绮抓住他的手,哆哆嗦嗦地说:“回去吧,挺得住。”
他凄凄惨惨地皱起眉毛:“我好苦啊,师尊……”
“不是你师尊,你是我师尊,”方濯叹了口气,“不过喝个酒,怎么就把自己徒弟认错辈儿了呢。”
柳轻绮咳嗽一声,梗着脖子假哭了一阵。
他歪着脑袋,扁着脸,像只委屈的大脸猫。嘴巴撇下去,又像是被烧熟的鲶鱼的两条眼线。方濯看不得他这样,转过头去调整心态,一门心思地往前走。柳轻绮趴在他肩膀上还不消停,不知道醉梦里梦到了什么,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
要命的是方濯还接他的话。诸如此类的对话发生了几次,没什么营养,但是一直没停过。柳轻绮说:“我好想下山玩啊。”
“啊下山啦。”方濯说。
“我要回家啊。”柳轻绮说。
“啊回家啦!”方濯说。
“师尊啊!”柳轻绮说。
“哎!”方濯说。
“我好想吐啊!”
方濯一个趔趄,停了步子,转头看他。
柳轻绮冲他嘿嘿一笑,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肩膀,讨好地说:“骗你的。”
方濯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柳轻绮说:“生不生气啊。”
“你要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