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到底是谁干的,是敌人,还是“战友”。
故而到了最后,谁还记得魔教为何而来?谁还记得燕应叹究竟是谁?人人的眼中从拯救修真界逐渐变换到拯救自己,从整个修真界的安危注视而为自己的利益,毕竟所谓的修真界诸门派都是由人所组成的——人若无法取悦自己,无法拯救自己,又遑论去拯救一个人的群体?修真界只是个概念性的范围,其中内容将不可能永恒存在,必然会经历变动,可再怎么变,它也还是充斥着人的身影——人若不为了人他自己,又如何能再撑得起整个修真界?
这大概就是原因,大概就是底层逻辑。为了所谓的集体而来,最终为了集体之中的属于个人的分子而执械厮杀。可惜修真界永远不能肃清敌人,因为没有哪个门派是已明明白白与魔教站在一起的:所有人都生长着一副正义面孔,冲在战场最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他们不可能真实地倒戈,甚至于当魔教前来时,他们也会前仆后继地冲上前去,但当战斗已经结束、即将清洗战场时援军到来时,他们便会转而将炮口对准援军,以削弱在大战之后所谓“同僚”的实力,这是一种卑鄙无耻、值得指责而又无可奈何的罪行。因为若论一致对外,他们没有投降魔教,反而自始至终没有选择让魔教轻易踏上自己脚下的任意一寸土地过。又论同心协力,虽然人人表面团结、实则已离心,但这终究只能是个道德问题,只能谴责,而不能要求。
因为修真界实在是被打的没有人了。在这种情况下,再如何妄求以严词或者是武力求得齐心共进、万人如一,也终究只能是妄想。
其实到了最后,人人都可以看出,仅凭燕应叹当时一人所率领的魔教众人,其实完全打不到如此惨烈。倘若在白华门被袭之后修真界能如天山剑派和振鹭山那样第一时间接到求助就做出反应,也不会这么快的牵连出如此多战火侵袭。倘若修真界内部没有那么多聪明人以图在战争之中得到点什么,修真界也不至于死的比魔教还厉害。魔教虽然不如修真界精益求精,为了能与这另一大行派对抗,它良莠不齐、鱼龙混杂,修真界相较于其就好似正规军,与杂牌军交战,又能输到哪里去?这原本只是一场看得到未来的精短的战役,却在一层层人的行为的推动下变得旷日持久,而最终不幸涌成一场疯狂的战争。包揽了大半个修真界,将普通百姓的生活全部打乱,天下战火纷纷扰扰,白骨堆积如山,又在破烂的城墙下埋葬了多少冤魂。
固然在这场战争中,有人冰释前嫌、就此成了一生的朋友,有人突破门槛、成就一代宗师,传奇的故事不断涌现,惨烈的剧目也在每一分秒上演,或有只身守城墙的慷慨悲歌,也有被一箭穿心却仍能奔驰数里回山报告战况的奇迹。生命中本就什么也不缺,只是战争将一切都放得无比巨大,仿佛它们从未出现,只是生发于乱世之中。仿佛战争便是年轻人的天下,最先出头的总是他们,最终成就名声的也是他们——不,实则并不。修真界有太多的年少纵情者,他们往往都是山门之中的普通弟子,此前甚至未曾入世过,便死在了这场战争之中。修真界死去了太多年轻的人,他们往往是战斗的急先锋,是战场的援军,是最终一只魔兽张开血盆大口将瞄准的那一处靶心。从最初意气风发,打到最后一无所有,能上战场的换了几轮,最终站到最后的,又少有健全人。幸运的如柳泽槐,他在战争之中屡屡避过最为艰险的时刻,虽然见过恶贯,但最终都是有惊无险、得以幸存;更多的有如柳轻绮,在战争之中被推下高台,摔落十数尺,又在巷战之中亲眼看到一束桃花枝穿过他师尊的胸口,就此带走了柳一枕的性命,同时也杀死了他在世界上唯一一个尚可称之为是“父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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