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够了没?”
方濯骤然被打断,话卡在一半,胸腔用力地上下鼓动着,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伤心。柳轻绮平素说话总是轻言细语,仿佛多提高一点声音就将使他短命一年一样,总是格外小心。可此刻却不得不用如此暴戾的声音打断方濯说话,他这一声吼出来,两人都被吓到了。
柳轻绮收拢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没收住。他气息不稳,抿紧了嘴唇,表情已经染上三分愤怒。他盯紧了方濯,眼神里像是盛了三座破碎的冰山。他冷冷地说:
“你在怨我?还是在怪我?方濯,我自己的伤,我自己的命,我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事。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谁也没必要告诉,这就是我的原则。你怪我,你是用什么身份来怪的我?你有什么资格来怪我?”
“我没有什么身份,你要是不把我当你的徒弟,至少也把我当成一个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的跟班,至少是个天天伺候你吃饭穿衣的仆人,无论怎么样,你也应该告诉我你的情况——”
柳轻绮一把把手抽回去了。极度的愤怒使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血色,这反而使得他更像是生于人间。他的脸色红润,但是嘴唇苍白,指节因为用力扒着床沿而微微泛青,脖颈间出着汗,这是因为过大幅度的肌肉牵动而导致腰伤复发的结果。
他盯着方濯,想说话,却最终没说。可他的眼皮却垂了一半,自下而上仔细地看他,这是一种失望的标志。方濯原本在他抽回手就站了起来,却在那一瞬突然察觉到什么。他莫名其妙的火气顺势消解了一半,骤然爆发的气势也在柳轻绮盯着他的眼神中土崩瓦解。他磕磕绊绊地说:“我、我说错话了。”
柳轻绮只看着他,沉默了半晌,一把拉住了帐子。
“我说错话了师尊,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方濯拽住帐子,与他手上博弈着。他突然变得十分恐慌,急切快速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担心你,我关心你,师尊,我就是觉得你什么也不跟我说会让我跟你很有距离,我不想这样,你对我是很好的,我也想对你好,师尊,我……”
他开始变得非常焦躁,并且语无伦次。手指紧紧地攥着帐子,不让柳轻绮将它撼动分毫。柳轻绮本来腰就痛,使不上力,一用力就感觉上下即将分离,只得放弃了这一打算。可不妨碍他就这么隔着帐子盯着方濯,看着他妄图解释,可是说了半天,最后也只能归于平静。最后方濯拽着帐子给他跪下了。他垂着头,语气又再度平稳下来。
“师尊,”他说,“你罚我吧。”
柳轻绮的目光下移,盯住了他。他平静地说:“你很少给我跪过。”
“是我错了。”
“起来。”
方濯一动不动。
柳轻绮的手拽紧了帐子,又想把它放下来。方濯一把握住他的手。
“你不知道我,”他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仰起头,这回他倒是比柳轻绮低了不少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师尊,当我听说你那时候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
“你难过你不在吗?”柳轻绮说,“就算你在,也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腰注定要断一次,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方濯,你起来。今天日子挺好的,我腰疼,放我一马。别给我添堵。”
方濯这才慢慢起身。他一站起来,就好像一张画屏一样,在柳轻绮的床上投下一层阴森的影子。他沉默着将手伸进来,要扶柳轻绮躺下,手掌是温热的,可是指尖却冰凉。
柳轻绮扯住他的袖子,制止了他的动作,掀开帐子,冲他挥挥手。
方濯的脸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刚才哭了一通,眼睛还肿着。他不说话,但是很顺从地将头凑了过去,柳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