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里面传来他含混不清的安慰声。那小姑娘抱着他的脖子,脸上和胳膊上都留着未愈合的鞭痕,鼻子冻得红通通的。
她没穿鞋,脚上已经被冻出了数道冻疮,有的已经皲裂了,干涸的血黏在那一双伤痕累累的血泥交织的脚上。小孩子娇嫩的手指肿成了一只发面馒头,手背裂开数道血痕,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胸口更是大敞着,露出一块被烙铁烧过的三角形的痕迹来。
回风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她裹上。这小姑娘被那厚重的棉衣包裹着的时候还在瑟瑟发抖,可是与浑身的伤不同,她有着一双明亮的黑眼睛,在昏黑的脓血与满脸的灰尘之间,定定地看着回风。
回风摸摸她的头,被这小姑娘看得心酸极了。他轻声说:“小妹妹,你知不知道你们将要到哪里?”
这小姑娘回话像一只坚实的冰锥:“知道,要去送死的!”
那声音亮如鼓擂,钢珠似的砸到地上。小女孩冷得发抖,却一动不动地坐在回风的怀里,不卑不亢。
回风接着问道:“那你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吗?”
“知道,从我爹妈那边来的,”小姑娘毫不犹豫,“他们要钱,所以把我给卖了,我要卖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去,然后在那死。”
“你不会死的。”
“他们不让我回家,让我去青楼里,去做他们的仆人,做他们的小妾,”小姑娘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他,“我不干!要是让我这样,我就在那死。我不怕死!”
小姑娘回答得斩钉截铁。回风抱着她,已经快要哭了。寒风席卷着细雪拍打着他的脸颊,他却也浑似没有感觉似的。这天地已经和孩子们的哭声融为一体,还有这六岁的小姑娘令人震撼的坚定的死志。回风将头贴在她的肩膀上,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摸着小姑娘的头发,拍着她的后背,哑着嗓子哽咽着说:“你不会死了,小妹妹。你不会死了。”
这姑娘轻盈无比,落在他手里却像是一只秤砣,压得回风喘不过气。他当时在那哭了一阵,抱着那小姑娘,眼泪都流进他那雪白色的厚重的外袍之中。后来回风说,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救了这车孩子,可总还有下车、下下车,吃不上饭的人到处都是,永远都有无数的孩子在商道上从东被像个货物一样运到西。总有女人会被狼吃掉,总有孩子要冻死在风雪里。人应当是为他人做点什么事的,可无论如何,这些事都终将做不完。他一想到这里,就悲从心来,从未觉得自己有这般无用过。他的心已经被痛苦与悔恨填满了,几乎再不能呼吸半分。回风流了泪,又被寒风吹得脸上生疼。那小女孩伸出手,替他擦了擦眼泪。他们就这样对视了许久,回风从她的眼睛中得到了一些莫名的安慰。他好了一些。
当车夫很快地赶着马车回来的时候,那赶车人才要走。他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孩子们,爬上驴车要驱车继续前行,要不是他怀里的小姑娘在进马车之前突然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爷爷!”,估计回风都发现不了他就要这么走了。
在一片混乱之中,那赶车人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挥起鞭子,便要朝着驴抽去。
回风眼疾手快,上前两步赶上他,一把握住了鞭子,阻止了他的动作。
赶车人回头看他:“公子,我还得交差去。”
“你别去了,”回风不知道如何称呼他,他只能用这双眼睛来对赶车人做出简易的礼貌回应,“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我?”
赶车人四下瞧了瞧,在这荒野上却只有他一人能够回话。他握着鞭子的手干瘦、黑黄、饱经沧桑,此刻却微微颤抖起来。那已被冻僵了的暗红色的手指曾经用力拽开那扇已经长了锈的铁门,却在此刻颤颤巍巍地捉不住一只鞭子。他抖着嘴唇,喉咙里发出浓痰积攒的咳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