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讲讲君守月(2 / 5)

廖岑寒天天和他黏在一起,师兄去哪他去哪,虽然调皮捣蛋不减,但是真到了事儿上,却比一般孩子要稳重许多。他们就是在那时候捡了唐云意和君守月,还有其他的几个孩子,现在也都已经长成了清俊明朗的少年模样。唐云意那时候八岁,战前跟方濯上的根本不是一个学堂,本来毫无交集,却在转移的途中扒着这个大师兄的腿不动了,一扒就扒到现在,马车上还得扒着腿睡,初心不改。

而君守月呢,当时刚上山没两年。她是被人救下来的孩子,要不是当时的回风长老在某次回程之中无意瞥了一眼,否则君守月早就命丧黄泉。别看她现在闹腾,实则打小不哭不闹。发现她的时候她当时正在一个笼子里坐着,那笼子里还装着其他不少小孩。每个孩子都在哭,被盛在一辆驴车上,不知前往何方。那车夫也罩着个头,全副武装,也不知道能不能看着路。

回风长老当时正在马车里看书。听到哭声,便掀开窗帘,看了一眼。

据他所说,当时他目之所见,简直是一片人间炼狱:这是何等的一种情形呢?足足二十个孩子赤着脚,衣衫破旧,挤在一个小笼子里,那样冷的天,他们还穿着夏衫,手脚皲裂,冻得脸上全是冻疮。一张张通红的小脸便如鬼魅一般从身旁驶过,脸上未干的泪痕被寒风吹成一塑塑灰白的雕像。这些孩子们就好像枯萎的落叶那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着。

回风连忙叫道:“停车!”

车夫停得很快。回风下了车,拦了那驴车,去问人:“这车孩子是要去何方?”

那赶车人支支吾吾地不知该作何回答。他有一双浑浊的琥珀色的眼睛,里面盛满了苍老的、含混不清的脓液,满脸都是皱纹,看不出来是多少岁。也许是五十岁,也许是六十岁,但一张口,这声音却听着要再老二十岁:

“公子。”他哑着嗓子,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口浓痰,声音嘶哑而近乎难以听清,“这车孩子,是要送往各处的。”

“各处?”回风心里一紧,“各处是何处?”

“各处便是各处,公子所能见得这天下何处,皆是各处。”赶车人苍老的目光移向头顶灰尘的云。他站在那寒风细雪里,穿了一件破旧的棉袄,胸口已经被划烂了几道,有棉絮源源不断地飞出来。身后的孩子们又哭了起来,他看向那些孩子们,又看了一眼回风,上车便要走了。

回风连忙扯住他的鞭子:“老人家,要让这些孩子们去干什么,这点也不能透露吗?”

那人却笑了。

“去干嘛?公子。你明知故问。”

回风瞧着他。

赶车人说:“这世道若孩子还有用,也就是换个银钱使。我去做什么?当然是做大恶人,将这一个个小孩子都赶到屠宰场去。”

“你要卖了他们?”

“我只是个驱车的,”赶车人说,“有人要卖他们。”

回风抓紧了他的鞭子:“卖到哪儿去?”

老人浑浊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他有些慈爱地看着这个刨根问底的年轻人,长满了皱纹的手似乎是想去拍拍回风的肩膀,却在半路停住了。

他答非所问说:“公子,你猜猜我有多大了?”

回风答道:“我不了解您,只猜一个。您是否已年近花甲?”

赶车人摇摇头。

他说:“公子,您看不出来,我四十有三岁。距离您猜的年龄,还有十七年光景呢。”

回风顿在那,半晌说不出话来。赶车人用手挥挥眉毛上的棉絮,接着用他那长满了脓瘤的混沌不堪的不似四十岁的嗓音说道:“您看我老,我没话说。我本便是这般老,早几年前,我就已经长这副模样了。我日复一日地赶车,从这些孩子们离开家,把他们送到卖家手里,从不毁约。走时是家徒四壁,到了地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