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应叹要见观微,那整个修真界的筹码就都压在观微一人身上,他怎么没来?”
祁新雪轻声回应他:“观微师弟在花岭镇中受到了较大的创伤,此刻正在静养。”
“静养?静养!燕应叹都快打上门来了,他还静养!他还真躺得下去!”
燕应叹与花岭镇的双重压迫使渝城城主永远处于一种过火的状态,此刻这火气更好似一只鞭炮一样,一点火星跳上去,一点就燃了。可怜的大殿的四壁被他声响的回音所环绕,他拍着桌子站起身来,鞋跟在石砖上踏得啪啪直响,气呼呼地对那卧病在床的年轻人发出鹰隼冲天一般的控诉:
“若他不站出来,那修真界又要完了!掌门!最初他师尊事起,我们看在观微年纪小,便同意了叫你们振鹭山看着他养着他,可没想到过燕应叹还有死而复生的一天!燕应叹什么德行,你也知道。那就是一只磨牙吮血的畜生,一条养不熟的狗。一天三顿血都不够他喝的!他要找观微寻仇,怎么可能放得过其他门派与城池?老弟,到了这时候,你怎么不早说!他观微也是真坐得住!哎呀!”
这一声“哎呀”是真情实感的流露,如果手里有拐杖,想必渝城城主就已经将那杖子牢牢地嵌入石缝之间,以此来表明他的愤怒。当然,这不公的控诉自然有一半是由年龄所造成的,年长者们总是对世事有着自己的看法,而这种看法往往会渗入到他们的言语中成为新型的人生经验。所以也不好说他什么——天底下的年长者都有这个毛病。批判总是由丰富的社会经验所送出的。此刻,这渝城城主便是批判者的候选人,他就好像在打量一篇拙劣的文章一样站在大殿正中央,面前的一切都是文章之中的千疮百孔的文字,正不歇地、愤怒地、隐忍而沉重地跳跃着。发火的篇章是魏涯山,他蹩脚的文笔之下却藏满了数年前的怒气。但他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所递出来的依旧是清泉一样温顺优雅的声音,这是一种美德。基于这种美德,他虽然声音低沉,却依旧是尽量平心静气地对城主说道:
“当年白华门遇袭,派弟子拼死送出消息,可以说已经做了充足的预警,可就算这样,各大城池以及门派几乎毫无动静,在白华门被屠戮一空的时候,各大门派的掌门与城主也躺得下去。”
城主瞪起眼睛,汗液似乎洗得他的侧脸也白了两分。这回他倒是像一只斗败了的鸡了。
四下眼睛都看着他。人人似乎转过了头去,人人的目光却又似乎都凝聚在他身上。避讳与问询形成了一种谨慎的平衡。城主用那不存在的权杖敲敲地面,还在尝试分辨。
“但此事涉及观微,过往之事暂且不提,如今燕应叹又江湖重现,观微他至少也得——”
“城主说的是对的,此事涉及我振鹭山观微门,若是一直缩头不见,也非君子所为。”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由远及近,突然而不突兀。那是一种独有的温和而极具亲和力的嗓音,以及剥去了数日前的沙哑,春风一样清净地在地砖上跳了跳。柳轻绮晃着扇子走进来,眉目温顺地展开,瞥见城主的那一刻,先俯身冲他行了个礼。接着扇子一合,落在掌心之中敲了敲,柳轻绮的目光落到一侧站着的小弟子身上,扇柄轻轻往前一送,像是打散了一丛莹白的绒花。城主的目光半是惊惧半是疑惑地看着他,柳轻绮只当没看见,微微笑着对小弟子说道:
“来,给城主大人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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