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无觉,方濯腰腹又被他劈了一刀,眼看于朗深送的那点儿灵息也要消失殆尽,他明白决不能再拖下去。
伐檀剑向外一抽,转瞬松手。方濯用血迹斑斑的手指抵住眉心,默念剑诀,催动伐檀带着于朗深与尹鹤快去,离开此处。于朗深发现自己面前躺着一把剑,连忙要躲,却被一股力推上后背,生生送上,转眼剑锋如云,飘摇而起,一刹晃若流星,直要将他二人往林外送。
于朗深大叫道:“方师兄,不要,不要!”两行眼泪刷的流下来,趴在剑身边缘,在淋漓雨幕中尽量睁开眼,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伐檀的束缚,只好带着哭腔大喊道:
“大师兄,你看着我啊!你还认不认识我?我不相信你认不出来我了!是你救的我,你不可能不记得!”
当然,姜玄阳头也不抬,恍若未闻。远处地面,方濯失去了武器,引颈受戮。可就在这时,仿佛受到了什么指引,一直专心进攻方濯的何为竟然突然调转了方向,一刀劈向空中的伐檀剑,雨幕竟也随之静止一瞬。幸而于朗深与尹鹤躲闪及时,否则必然被劈个重伤不可。所有人都明白过来:这是幕后的人出手,要把他二人就此灭口。
方濯看着何为要去追伐檀,更急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扑上前,右手臂以最后的魔息催出黑虬指爪,越过姜玄阳,要朝何为颈间划去。他这一下用的是瓷瓷实实的魔息,何为竟然一时不察,只闻划破天际呲一声轻响,姜玄阳纵身上前,生生替何为挡了这一下。
方濯化指为掌,带着尖利的魔息狠狠拍了他一下,随之显相彻底收回,随手捡一根刚才在几人缠斗时被砍落的粗壮木棍,权当棒使,竟然也和他过了数招。
但木棍到底不比何为亲手打的惊鸿刀,尽管倾注了最后的魔息,不过几十下便也尽数碎裂,方濯后背伤口极痛,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尽量咽下,明白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今日难逃一死,心里只念着于朗深与尹鹤能快点脱困,也不算白白死在这里。
想明白这点,抬眼再看时,姜玄阳背月光而立,也许天将黎明。与他相识交手这么多年,方濯知道他的秉性。这本来就是极为倔强极为刚愎自用的人,他固执己见,但是心不是坏的。一意孤行与他定下了某个约定,多年夙愿终于在他身死后有能了结的一日,方濯长叹一声,唇边微微一笑,竟然感觉到有些释然。他丢了木棍,后退两步靠在树干上,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刀从额头劈落下来了。这一击将打得他头骨碎裂、红红白白的跳出来一堆,他却一点儿也不怕。只想:
“要我师尊见我这幅惨状,不知道还愿不愿意认我。不过他肯定是能认出我的,就怕他大哭一场,回去接连做上好多天噩梦。”
想到这儿,竟然又起了一点心思,坚决不这么死。强行撑起身,要避开他这一击到头顶,努力用没受伤的那只肩头去迎。背后的血哗哗地流着,淌得他头晕目眩,姜玄阳一击不中,举起刀又是一下劈来,这一刀带着浓浓的杀意,劈得风声呼呼作响,依旧固执照天灵盖砸下。方濯见实在躲不开,只好作罢,心里暗暗祈祷别碎得太厉害,免得叫柳轻绮只有靠玉环才能辨明自己的身份。
谁料此时,刀却停在半空,迟迟不劈下。方濯等了半天没等到死,也没等到疼,睁眼一看,面前姜玄阳依旧双手执刀,刀锋仅停在他额上一尺处,正尽力僵着,浑身颤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隐约皱眉,额上布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牙关紧咬,浮现些许痛苦神情。
方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重伤的躯体就已经被一只手抱在怀里。那手修长冰凉,略带着颤抖拂过他的额前碎发,在额上轻轻亲了亲。
他感到有一抹凉意落在他的脸上。此时他的脸湿漉漉的,雨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可只一下就让他知道这是眼泪,又立即认出这滴泪水是属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