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地清醒,但每次醒来都做不出选择。
与九霄剑不同的是,腰间杳杳已经开始嗡鸣不止,跃动焦躁,似乎做好了出鞘迎敌的准备。箫声穿过层云、越过树梢眉头,轻轻落在肩上。像一条柳枝,轻轻搔着他的侧脸,发出春天一样温暖的声音,请他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做一个决定,然后一锤定音……当然,它是在扰乱他,在这个时候,任何形式的催促都会让他更加瞻前顾后,根本就不可能做出正确的决策。
但也是这一声,倏地让柳轻绮的眼神变得格外冰冷。他原本还在犹疑的目光突然凝重起来,像是一只手团起了其中的泥团,再用力往外一丢。他一把把方濯从怀里拽出来,两手捧着他的脸,紧盯着那双黑气弥漫空洞无物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
“你去吧!方濯,你去!若是这关你过得去,就算是醒来不再爱我,我也不怪你。”
泥团往墙上一甩,便是一头一脸的泥点子,落在他的脸上就成了星星点点的泪水。柳轻绮捧着他的脸,对着嘴唇用力吻了一下,眼泪长流。他摩挲着方濯的面颊,声音由高到低,最后如同梦呓,幽幽作响:
“你放心,这一辈子我都不怪你,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怪你,不怪你……”
他的泪水滴滴答答落下,打湿了方濯的手背。这冰冷的手也摸上他的面颊,冰似的冻住了眼泪。眼前氤氲一片,但他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攫住,比被一剑刺中还要痛,痛上千倍、万倍,痛得浑身一个劲儿打抖。
疼痛是因为他明白是自己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在失去了一个曾经最爱他的人以后,很有可能再失去一个现在、未来、无数个白天夜晚都最爱他的人。这个人不会有后来者再替代,这样的感情也不可能再有人能够复刻出来。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又能怎么样呢?
他一拳锤上自己胸口,遏制住心脏的剧烈狂跳——又能怎么样呢?
方濯的手像一条鞭子,死死地缠着、扣着他的腰,让他动弹不得。柳轻绮想把他推开都不成。他只好拖着方濯侧过身,将杳杳剑抽出,随时准备反击。只要方濯有半分仿佛要反噬或是走火入魔的迹象,他就会立即出剑,直将那“情”字斩个稀烂。这时,他的内心还在哀伤中无比纠结犹豫:他到底是盼望方濯成功,还是盼望他不成功呢?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过程可比他所想象的要快多了。此前撞见方濯深陷幻境,柳轻绮至少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意图喊醒他,最后还得是一巴掌一脚、用一种极为简单粗暴的方式才将他勉强打醒。幕后黑手见自己没得手,立即吹箫要将他拖入一个更为变本加厉的幻境,他也是能料到的。
他心想不如将计就计,这才不让方濯跑。但没料到的却是,几乎在下一刻,方濯便猛地在他怀里用力一抖。随之,他的肩膀被一只钳子似的手紧紧箍住,人被强行转了身,一掌顶在树上,随之而来的,却是小腹上一道冰冷明亮的寒光,抵着他的肌肤,往里刺了两寸,即将戳破衣衫。
饶是柳轻绮想了种种可能,都没想到方濯竟然会突然要攻击自己,不由怔在原地。本便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加苍白,一时什么也想不到,只低着头呆呆地看着顶在自己小腹上的寒光。那是伐檀。也许是方才实在过于痛苦,伐檀什么时候出的鞘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握在了手里他也不知道。
这原本为了自己而挡在面前劈杀无数危机的剑锋此时便抵着他的命门,只消得轻轻一动手腕,就能将他捅个对穿。这是他亲手送给他的剑,现在却就要刺穿他的小腹、搅烂他的五脏。柳轻绮下意识一把握住剑锋,但又被烫到般立即松开。他僵着身体,抬眼望去,看到方濯目光空洞虚无,却牙关紧咬,紧盯着远方某个不确定的所在,像在虚无中找到某种特定的意义。
他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