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母亲为他梳理发丝,那看不见的掌心摩挲着他的面颊,风里捎来些许引诱的、脆弱的、迷蒙的声音:
“好,好,好孩子……好孩子……将你的手放上去,将你的角贴上去……你会继承这本该属于你的一切,你会成为圣教新一任的王,黑虬族永远的骄傲,你不为他人争,单为自己争一争,好孩子……你将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守护你想守护的人……”
守护想守护的人?他喃喃地说道,好,好。
我此生胸无大志、身无长物,只想、只想守着他好好过一辈子……
迷离间,他膝行上前,一只手已经搭住了墓碑,慢慢往前挪了两步。此时在心中依旧有两股势力在交战,将他的灵台当做擂台,吵得不可开交。理智告诉他倘若他当真背叛了修真界,终有一日他定会后悔。可情感却催促他往前去、往前去、不停地往前去,直至走到那沼泽一般的再无出口的蛮荒之处——
你失去的只不过是所谓信仰,可得到的,却是要比他们更为精妙金贵的东西。得了它,你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能够得到整个天下——好,你不要天下。但你总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吗?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黑虬族已经消失于世间,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对于他们的秘法到底应当如何拆招……得此奇遇,便如得了天下,你想做什么都成了。方濯?你想做什么?杀柳一枕,杀燕应叹?替他清扫去未来的一切障碍?做你师尊手底下一把最好用的刀?你想做什么都成了,方濯,你想做什么都成了!
方濯喉头攒动,突然呃了一声。即将落到墓碑上的另一只手被猛地收回,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头。他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在胸腔里,低低地说:
“师尊,师尊,你别怪我,师尊……”
他语调浮动,又哭又笑:“我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你师尊,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我、我爱你……师尊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一边意乱神迷地呢喃,一边伸出手,慢慢要去触碰眼前的墓碑。这漆黑如深夜的墓碑仿佛突然生发了无穷的魅力,吸引着他向前去。额头悄无声息鼓出两只小鼓包,在右脸刹那爬满鳞片时,两只角全盘托出,猛地扯痛了他的神经。方濯轻啊了一声,下意识地低下头去。那母亲似的手却又托住他的后背,赶着他往前走。声音带着叹息,流水似的往外刺、叹、滚:
“去,去吧,去吧……这是你该走的路,是你该寻的命。去吧,去吧……”
方濯道:“师尊……”
角上又热又凉,又涨得发疼。方濯不由自主往前靠去,想要这冰凉的墓碑为他降降温。可忽的,像被一把掐住喉头,他急喘起来,声音戛然而止。胸腹间烧着一团熊熊的烈火,炙烤着肺腑令他想要呕吐。身遭长夜不明,这寻不到踪迹的规劝的声音犹如鬼魅,朝他的耳朵里吹着阴气。山峦跌宕似一条蜿蜒长蛇,攀过夜空行至月色一旁,在眼前竖起层层叠叠深黑色的屏障。每一道山嶂忽而都生出千万把利剑,银光闪闪,直对他的眼睛。
双眼一刹那间变得剧痛无比。方濯一把捂住眼睛,痛叫一声摔倒在地上。像从眼中突然生出一双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角,半张脸都仿佛裂开似的,方濯登时就要痛晕过去。可这个动作也让他止了前进的步子,在距离墓碑仅有半步的地方双腿一软,躺倒在地。
他痛得疯了,只晓得打滚、叫喊,连那声音急切的催促都再听不见。乐念原本温柔魅惑的声音渐渐消失,发觉不能再在疼痛中催醒方濯分毫后,这可亲的语调便化作气急败坏的尖锐啸叫。圣女揭开她枯萎的面纱,露出青面獠牙,漫天的月光一瞬间化作风雨雷电,世界漆黑不见五指,唯有天际泛着隐隐血红,照过重峦叠嶂,于空中凝成一把血红长枪,枪杆萦绕风雨,枪头则缀满雷电,刺啦作响中,此枪调转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