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婳婉扶着桌子,坐直了身:“当年我与于朗清订下娃娃亲,是她一手操持。我悔婚出逃,她百般阻挠,甚至要亲自出手捉我回家。三年后她便去世,父亲便总埋怨是我悔婚让母亲郁郁而终。可是,我早已同她明确地讲明了这一生我都不可能嫁给于朗清。那时她尚且安慰我,说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时。若我觉得不合适,与云城还可以再谈。而后来她劝说我时,也说过很多遍,说我与于朗清的婚事承担着整个卫城的气运。说实话,沈掌门,我当时还不懂,当然我现在也不懂,但是……”
她皱起眉头,眼神轻动,深吸一口气:
“我想,可能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阴谋,我就是这个阴谋能够得逞的中心。”
“而她,只是因为我逃出了计划之外,不得已被阴谋反噬了而已……”
语罢,又陷入一阵沉默。沈长梦抬起手,轻轻掀开了茶烟。倾盖之下,琼楼之外,有着无数与她这般相似的无奈而疲惫的面庞。半晌,她的手指轻轻磕磕茶杯,肩膀轻松似的平了下来。随后,她说:
“其实,如果想知道,或者是想追寻真相,也是非常简单的,不是吗?就好像这块腰牌一样,没有它,我一样调控卫城的军士,只不过失一个统帅头衔。我编造一个谎话,让掌门师兄将解淮师兄叫过来,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是这样吗?你觉得呢?我觉得是这样的。”云婳婉看着他,突然笑了,“我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我可以现在就抛下卫城直接出城,去将我父亲抓回来。我也可以孤身潜入云城城主府逼问于朗清,后果无非就是一死。当然,我可以直接从你们手中将腰牌抢回来,无论是为了我自己的面子还是报复我父亲,我都可以这么做,我也可以这么做。没什么不能做的事情,只要你不顾后果。我甚至可以现在就撂下一堆烂摊子出去找我的徒弟,然后带着她直接回振鹭山。但我不能这么做。哪怕我知道是谁带走了她,哪怕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带走她,但我都不能这么做。”
“因为这儿。就是在这儿。我还有我的使命。”
她的指尖稍一用力,顶在桌上,桌角便立即爬满皱纹,碎了一块,落到地上又被她轻轻一踢,散自四处。她盯着沈长梦,等待着他的答复。沈长梦喉间宛如被饴糖糊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云婳婉望着他很久,始终等不到他的回答,于是笑了一声。她摇摇头,道:
“好,我知道。”
她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掌门也该回去了。云某明白你此来有自己的私心。所以只要你来,就够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沈长梦本被她一席话说得心中奇妙难受,心口正沉闷,得她如此,恍若得到大赦,匆匆起身:“沈某是该回去了。门主且放心,关于祝少侠的事情,沈某必然全心全力协助寻找。”
“多谢掌门费心。”云婳婉替他掀开帘子,意图送他出屋。沈长梦连忙摆手表示不必,正欲出门时,却突然感到一只手搭上肩膀,云婳婉声音悠然,于身后轻语:
“沈掌门,看在你愿意为我找徒弟,又真心相待,云某给你一个忠告。”
“——小心身边人。”
沈长梦猛地回头:“你什么意思?”
云婳婉道:“我什么意思,沈掌门比我更明白。至少此时此刻在卫城,我们振鹭山与沈掌门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驱逐祁城,并且保住卫城。只要卫城之围一解,我们立即回振鹭山。但是,有人并不这么想。”
“在他的意图还没明确之前,沈掌门,留意他。”
“比如昨夜……带不走方濯,还不能带走一个祝鸣妤吗?”
云婳婉的手没什么力道,却像一块冰,从肩头敲、敲、敲……一直敲响心脏,扣入血肉,于心房间游移。话语轻巧如柳絮,却当头灌下如同一桶凉水,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