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长了手一样从那密密麻麻的羽毛中拨开,青蓝色的眼睛滴溜溜四下转动。四野寂静无声,唯有气息碰撞的声音宛如钢珠摩擦,刺激着他的耳廓。这属于他和他的对手,除此之外,除却暗夜风声,别无它响。
曲银光又回头看去。路径狭长昏暗,连月影都看不清。黑漆漆一条长路,早就看不见青芜关的门头和营地。不算太远,但问题就在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已不知不觉追出去多远。而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至少目前的断鸿峡没有设伏。哪怕再往前进数百尺,也是没有其他声音的。
他虽是沉默,身形却并未停止,依旧向前。尽管意识到也许这是一个陷阱,但自信与专属于狩猎的专注让他无瑕顾及,或者说,是胜券在握,不屑顾及。
曲银光是个易于侥幸的人。他自己从来不否认这一点,因为他的运气其实还挺好的。年少时误入敌人的巢穴,偷偷敛了翅膀躲在干草堆后,可硬是没人看到他。长大了以后自己开始捕食,隔着老远就能听到猎物沙沙作响的声音,扑下去一看发现是一只受伤的幼崽,而且父母都不在身边。更是轻松地度过了魔族最为危险的化形期,也是千目枭族中第一个成功走出沼泽的人。两肋下的翅膀昭示着他的能力,而那丛生的眼睛却显示了天分,数百年来,千目枭族中也唯有一人能够同时熟练地运用这些眼睛来观察四周,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千目枭与生俱来的微弱视力,而这个人,便是他自己。
侥幸让曲银光在顿了一下后继续追击,而谨慎却让他在追逐的过程中张开了翅膀。数双眼睛齐齐睁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块挂满了钉子的板子,而每一根钉子上都是一幅三岁孩童随手挥就的肖像画。这些眼睛有的狭长,有的逼仄,或像石灰刻成的痕迹,或像雕塑上凿下来的狮子眼珠,甚至还有只圆滚滚的藏在羽毛中,赤红色的瞳孔点满了血丝,像不小心滚落出来的山楂球。作为鸟类,他的视力就算是再差,也比普通人要好些。这么多只眼睛宛如永远也无法攻破的防线,探出肉眼不可见的细丝四处张望。在看不见的空间中,这些丝线已经构成了一套魔息网,密不透风地探测着每个角落,尽管分心让他的速度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些影响,但如能排除掉周围所有的危险,那也是值得的。
在以往狩猎的时候使用此招基本上屡战屡胜。对于气息的精准捕捉帮助了他许多,只要稍微放出来一点魔息,他就能即刻定位到它的位置。当然,如果身旁有意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他也不会让他得手。面对弱肉强食的魔族尚且如此容易,对于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他又怎么可能会被拿住?
由于使用眼睛探测也需要耗费大量的魔息,曲银光还等着回去帮楚惊楼,故而只睁开了一半的眼睛。它们呈无死角扫射,在一瞬间已经将小半个断鸿峡覆盖,而除了面前那道始终不停在移动的蓝光,周遭绝无任何气息。
曲银光彻底放心了。他收回翅膀,暗以魔息驱身,脚尖只轻轻一点,人便立即飞跃数道枯木与屏障,猛地向前窜了三四丈。年轻的黑虬到底比不上身经百战的恶枭将领,没多久便被赶上,但也许是出自于自信,也可能是为了玩弄猎物,曲银光这次并没有抽出鞭子,而是伸出手,在与此人平行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身旁的人立即刹住。他胸腔起伏不定,额上布了一层细细的汗,看上去累得不行,可唇角却微勾。他一身黑衣,整个人几乎融化在夜色中,就连曲银光也得定睛细看,可眼球却在目光移至此人脸上时骤然紧缩。
“——你是谁?”
话音未落,一阵风雪便扑面而来。细雪如波涛源源不绝,从鼻尖一直滚落至胸前,猛地扑了曲银光一脸。他立即回身抹了一把,可面前已成一阵雪雾,宛如千山一同雪崩,迷迷糊糊看不真切。一道剑锋从天而降,快而狠绝地劈向他的额头,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