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滋味。此种感觉与他现在尝试去共情的关于柳轻绮的相类似。同样以为是纯白无瑕光风霁月的人,实则背地里早干了不知多少上不得台面的勾当。他沈长梦一心以为是柳一枕对不起白华门,可却不知背后秘辛竟是如此,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又当如何去回想那些曾经费尽心力支撑起白华门、可却又不由分说杀死一个无辜女婴的门派长老?
更何况,从来他都认为他大哥之死是燕应叹和柳一枕联手所导致的,但如今知晓了这其中甚至有相当大一部分与他本人十分信任的长辈有关,他又该如何去审视自己曾经所认识、并且坚信的一切?
方濯从灵台门辞别后,便独身在山路上慢慢走。他左思右想,思维跳跃而几乎抓不住那最终的主线,可万般逡巡,最后却依旧只落在两个字上:
女儿。
若是真的,那他柳一枕当年还真没骗人。他的确有过一个孩子,一个曾经活着、现在已经彻底消失的孩子。
而他在后来也没骗人,他说了许多遍自己不是柳轻绮的父亲,原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是。
柳轻绮所怀疑的那些“真相”,哪怕有着所谓的“证据”,可却在此刻都全部推翻。他的年龄与那个死去的孩子正对的上,而容貌也许也与他师尊有三分相似,可偏偏有最重要的一点彻底打碎了他的念想。
现在,他已经不会有任何念想了。
而燕应叹会格外针对他,无非便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当年生的究竟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若不是两者因柳凛而断了联系,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孩子刚生下来,燕梦缘压根没来得及和她哥哥说。
那么,她作为燕应叹的妹妹,一个就算是没有他那样的功力也至少能自保的一个魔族女子,竟如此顺利地就被柳凛所杀,原因之一便可能是她刚刚生产完,身体虚弱,功力大减。
而自然还有一点,便是可能她压根没想到攻击她的人竟然会是她的丈夫。她能抵挡得住前方的明刀,却无法提防身后暗箭,毕竟两人浓情蜜意甚至孕育了孩子,谁会拿自己的丈夫、孩子的亲生父亲作为需要监视的敌人?
万千阵仗在前,却也抵不过身后一把温柔刀。她与她的女儿一同死于“正道”之手,又或者应当说,极有可能是死于她的丈夫的野心。
她信任的、挚爱的、为了他足以将自己的一切都放弃的她的丈夫的野心。
方濯没怎么多加思考,就决定暂且将这件事对柳轻绮隐瞒。他虽然知道此事柳轻绮早晚会知晓,但现在绝不是那个好时机。他刚知道了自己的师尊可能亲手杀害了他的妻子,但却不知道柳一枕的确与他没有血缘关系,而白华门可能还欠他柳家一条命。
他不确定以柳轻绮现在这样的状态会不会直接带着观微剑去找沈长梦,随后跟他说你杀你的我杀我的,咱俩同归于尽。说来也无奈,虽然方濯知道柳轻绮对柳一枕绝对再没有少年时的那般崇拜,但一旦知道了这件事情,无论他自己能不能接受,也一定会去质问白华门。而现在还不是和沈长梦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是以在抵达观微门时,方濯已经决心将此事暂且封存不说。他已经打算好了,若柳轻绮问到他去和魏涯山商讨了什么事情,他就以裴重魄搪塞过去。
正这么想着到了庭影居外,却在外面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方濯一愣,随即快步向前,正要说什么,却被淡淡看了一眼,抬手制止在门外,指指里面,示意他不要进去。
方濯登时明白,心头却不知为何,格外惴惴不安。
“师姐,出什么事了吗?”
守在门外的人正是祝鸣妤。她换了一身青衣,抱剑而立,神色却不似以往那样冷淡,望向他时,那阴沉的神情更令方濯有所觉察。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