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怕你告诉我你真的不要了。只用观微剑自然不是长久之计,而这世间,除了你原来的佩剑,我想不到还有哪把剑配得上你。”
“但我没想到会这样,师尊,”他那漂亮平静的眉眼突然向下一耷,整个人呈现出一股将哭未哭的无助神情,但手指稍稍一紧,便将这冲动给憋住了,“你为什么又——”
“阿濯。”柳轻绮打断他。他深吸一口气:“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师尊,对不起——”
“但你也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他低下眼睛,轻声说,“有些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你再不想要见到它,它也发生了。如果这个责必须要我担,这件事必须要我去做,那我逃也逃不掉,这辈子都逃不掉。”
他不痛不痒地笑了一下:“所以,好吧,我认了。我必须要去做的我会去做。同样的,若世事必叫我死,我也会去死。”
方濯一把握住他的手:“不,我不要叫你去死——”
“现在你我的意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十年前我师尊这些罪过若是当真成真,究竟是要何人过来替他担责,”柳轻绮抬头望着他,神色平和,“所以知道吗?十年前我想方设法自尽就是因为我害怕面对未来的一切。那时候地府没有收我,没有哪个地方愿意收走我的魂魄。我侥幸活了下来,而现在就是这因缘终于返还的时候。”
“从此后,燕应叹会看着我,沈长梦会看着我,这过往旧事一旦公布于众,全修真界的人都会关注我的踪影、等待着我到底如何裁决。以前的好日子不会再有,而你师尊我从来不是能够兼顾的人,我帮得了这个就救不了那个,我能护得住自己就保不住他人,你早知道。”
他摩挲着方濯的指节,抬起眼,深深地望进去,声音像一片尾羽似的轻,却沉沉地于方濯心上驻足:
“所以阿濯,谢谢你把杳杳给我带回来。”
“但是都这样了,你还要在我身边吗?”
他提出来一个问题,任由声音落在地上,像阳光跌入湖中。而方濯盯着他看,给了他一个无声的回答——他从怀中摸出来一样东西,塞到柳轻绮手里。那是一枚鲜红色的崭新剑穗,通体被洗濯干净,躺在掌心像是一枚红艳艳的星子。滚在掌纹间,又像是鲜血的凝聚,手指相交缠间,便好似交接了某种血肉般的诺言。
“我看你那穗子已经有些旧了,买了个新的,”他说,“试试看?”
柳轻绮盯着那穗子看了半晌,长出一口气,终于笑了。
他故作轻松地说:“已经十几年了,能不旧吗。”
“要不我帮你系?”
“不用,我自己来。”
他的手慢吞吞地移到床头,将杳杳剑握在了手中。解开那剑柄上缠绕着的敝旧的红剑穗,像解开一寸又一寸旧时光。他俯身在床头,正细细地解着的时候,肩膀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拥入一个怀抱中。
这怀抱不似想象中那样温暖,带着些来时的寒意,直偎着他的面庞,却在渗入肌肤的一瞬化作绕指春风。方濯紧紧搂着他,抱得两人的骨头都有点发疼,但是一声不吭。柳轻绮放下剑,抓着剑穗,也收紧了手臂,紧紧回抱住他。两人无声无息地拥抱,可这过度的力量箍着他的身躯,却好像将那好不容易咽下去的血和泪都一齐挤得涌了出来。他眼前登时一片模糊,咬紧牙。在这紧密得几乎有些颤抖的怀抱中,他听到方濯在自己耳边说:
“对不起,但我不后悔。”
柳轻绮咬紧牙关:“我也不后悔。”
“我这辈子都不后悔。咱们俩一直在一起,谁也不会不要谁,谁也不会嫌弃谁,这辈子就这么过,你死了我也不活着,你要葬在墓园里,我也不让你孤苦伶仃的。”
方濯紧紧抱着他,头埋在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