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
他支吾两声,村民便立即反应过来,一下子慌了神。几个要过来把这孩子拽回去,方濯心脏漏跳一拍,与此同时,行动先于思考,大脑还没构建出最佳方案、人便已经做出了反应,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抱起这孩子搂在怀里,转头便往外跑。
“哎,哎,你这人怎么——!”身后人追不上他,掉头喊道,“柳仙尊,柳仙尊不好了,你孩子被抢了——”
方濯咬紧牙关,将这孩子紧紧抱住,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他靠近柳一枕了,不能再让他经历那残忍的二十年了!
他想着这件事,便心跳如鼓,尝试着御剑,可是却总不成行。幸好年轻气盛身体好,跑得快,外加一鼓作气,没几下便将人声全甩在身后。到了街角处,身后大部分声音都消失了,他才靠着墙停下来,将这孩子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细细凝望——但见怀里抱着个玉雕似的小人,眼神里略有怯怯,虽然五官都小小的,但不掩其眉目如画,可落在手中却又软得跟朵云似的,两只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盯着他分外谨慎,眨两下眼,就把方濯的心像是眨进了水坑,又湿又软拔不出来。
“师——阿绮,”怎么想,抱着这么个不足三岁的小孩就喊师尊好像也有点怪,方濯心一横,面上覆了一层薄红,头一回喊这个名字,声音也是隐隐约约带着颤抖的,“你,你能认出我来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小孩儿——幼年时的柳轻绮摇摇头。他看着他,好像有点好奇。方濯轻轻摸摸他的脸,低声说:“那你怎么不哭?
”
柳轻绮说:“我不认识你。”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四下望了望,突然问道,“我爹呢?”
“你爹?”
方濯眼皮一跳。柳轻绮软软乎乎的手抱紧了他的脖子,甚至顺着又往上爬了爬,一个劲儿地乱看:
“我爹呢?”
重复了几遍,嘴巴就一瞥,鼻头也开始泛红,看着就要哭。方濯赶紧搂着他的后背,摸小猫似的摸了两把,柳轻绮却好像才发现他是陌生人,腿一蹬就要往下面跳,被方濯牢牢箍在怀里,总算是感受到了危机,嘴巴一抖,眼泪就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下来。
“我爹呢?我爹在哪儿呢?”
他嘴唇颤抖,哆哆嗦嗦地哭,但声音也不大,更像是抽噎。方濯手忙脚乱地把他抱住,可怀里的孩子这么软,让他几乎不敢用力,只怕稍稍就留下个印子。他只能给他擦擦眼泪,胡乱哄着说要带他去找爹,可心头却郁结一片,宛如堵着一块石头,起身后更是不知道究竟到何处去,直至头顶倏地传来一声轻笑,带着十足的冷意,倏地闯入他的耳膜。
“他爹就在这儿,你要带他去找谁?”
方濯蓦地一抬头,人还没看清,便觉身后倏地穿过一道罡风,似有剑声铮然而起,直取后心。他反应很快,一手搂着柳轻绮,另一只手转向身后便要取剑,脚下迅速后退数步,撞入小巷更深处,甫一站稳,便见面前一道白影鹞子似的轻盈落下,负手立于他面前,面上微微带笑,却始终盯着他怀里的孩子,眼神极冷。
“这是我一手养大的弟子,阁下何必夺人之爱?”
方濯见他直接出手毫不留情面,原本以为自己多少得挨那么两剑,这会儿才发现柳一枕只是有出剑的打算,却无出剑动作,站得离他也比较远,似乎在顾虑着什么。他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明白过来柳一枕是怕他拿柳轻绮做人质,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但却又无法解释,只得将孩子又往怀里抱了抱,问道:
“你刚说什么?你是他爹?”
“我不是他爹,”柳一枕看了他一眼,“我是他师尊。他没有父亲,这是我捡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