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突然颓唐很多。但到底,方濯总感觉他身上还有一种古怪的激动未褪去。这种颓然只是与白日的异样相对而言,与往常的他来说,还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这种异常只是隐隐的,非与他朝夕相处之人难以看出。幸运的是,方濯就是这么个人。不幸的是,遇到了这种情况的是他,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
如果他是个粗枝大叶的,绝对不会因此而心神动荡。倘若他少点心,也决计不会在分明知道现在有大半可能他会被接下来的情节发展而堕入地狱的时刻依旧上前一步。
腿有些软,恐惧着、害怕着、不知前路如何。
可分明就是这样,迈出了这一步。
柳轻绮说:“阿濯啊。”声音有些轻。这一声扰得他头晕目眩,几乎瞬间就明了自己今夜不得安眠。或者何止今夜,将至于夜夜,只因这一声,突然让他觉得自己用了二十余年的名字也倏忽成了个罪过。
方濯吞了口唾沫。他感到手臂僵硬了,浑身有如坠入冰窟瞬间冷冻,可心上烧着热,只在突如其来间便坠入了冰火两重的痛楚与难熬。
他哆哆嗦嗦地说:“师尊……”
柳轻绮勾勾嘴唇,神色神秘。他小声问道:“我要问你的,之前已经问过你了。”
方濯后退一步。
柳轻绮说:“你就告诉我,是不是?”
实话讲,那瞬间,方濯感觉自己临死只有一步之遥。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恐慌还是激动紧张,唯一能感知到的情绪只有兴奋——模模糊糊的兴奋。这不是应该出现在一个忐忑不安的人的身上的,但是却在此刻招摇过市,几乎冲昏了他的大脑。他感到自己的牙关紧咬,嘴唇微启,似乎马上就要说话,但却有一支利镞穿过大脑,在尖锐的疼痛中盘旋而不得开口。
可顷刻间,一只手倏地探入他的胸腔,紧紧捏住了心脏,猛地迸发出一滩剧烈而又滚烫的血液。这疼痛使他清醒,但奔流而出的热血却冲昏头脑,沸腾着的,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快感与激奋。这激奋令人不安,也让人恐惧,却无法制止住脚步。那是一种理智上的警醒,但却永无法遏制感情。就好像他清楚长久的沉默已经说明一切,结局即将一路狂奔而来,进入不可圆满的尽头,但他张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可分明,那个本应该和他一起紧张的人却似乎并没有与他有着相同的境遇。他静静地等待着,甚至没有再多问一句。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呆的很。方濯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说不出来。最后还是柳轻绮打破了寂静。他说:
“对不住。”
一刹那间方濯以为这是自己的幻听。他惊讶地抬起头来,没有想到为什么柳轻绮会突然重复自己刚才没头没尾的道歉。
但也当即,他内心一阵恐怖,极具的不安。登时他就能猜到柳轻绮接下来要说什么话了。果不其然,这样的声音就这般像是轻叹低语一样流入他的耳中: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方濯吞了口唾沫。柳轻绮又说道:“可是,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方濯说不上来话。柳轻绮的问题也是他的问题,他的心思也许在某种情况下也与自己的相契合。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他怎么知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柳轻绮这着棋走得不好。他不应当问面前这个人,这是注定只能等到沉默而永远不可能摸清真相的。
于是在两人之中的,就只有长久的、尴尬的、无从下手的沉默。柳轻绮站得累了,坐回椅子上,用手撑住了头。方濯悻悻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你还头疼吗?”
柳轻绮没有回答他。他揉着太阳穴,静静坐着,突然很深很深地叹了口气。他淡淡地说:
“要不,你出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