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时,你就应该知道未来我会怎么样,我会报复的。他笑够了说,你这是咎由自取。我念及旧情,给了你一处安身之地。你就在这里和你的好孩子一起死吧,你徒弟刚刚死了三次,但他很不想死。我想,他可能是在等着你来。
这里燕应叹喊了柳一枕一个模糊的称号。柳轻绮没听清,也没记得。十年后他照旧不记得,连柳一枕的脸都在回忆中蒙着一层雪雾。回忆如浪潮般涌上沙滩,从未听从过任何箴言,甚至有声音始终在崖壁上请求它停遏,可潮水奔涌不歇,正如思维的变动般,始终不受任何人的掌控。
燕应叹说,我知道他是谁,你瞒不住我。他是你的孩子,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是不是?他是你的亲生子。柳一枕说,他不是。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从山底下捡上来的孩子。燕应叹就笑,他说我也愿意这么信,可是打破这个谎言的是你。你亲口在信中告诉我未来给孩子取名时,会叫他“阿绮”。柳一枕说,往事重重,何必再提。燕应叹说,现在你知道往事重重了,可以前呢?你都没承认过往事,往事是什么东西?往事只是你一路向上爬的牺牲品,你危墙下的垫脚石。你若还有点良心,就承认他是你的孩子。否则九泉之下,他死也不瞑目。
说话时燕应叹已经将长剑抵到了他的喉咙口。柳轻绮不记得自己那时是什么姿势,但他动也动不得。他不记得自己疼不疼,害不害怕,但是知道自己在发抖。因为甚至燕应叹不得不按着他的肩膀安抚他,叫他不要抖了,除非自己撞到剑上。柳一枕的神色有些犹豫,但绝对不痛惜。柳轻绮回想不起他的脸,却能想起当时对那个表情的第一印象。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柳一枕脸上看到这样漠不关心的神色。他说,我和这个孩子毫无关系。
燕应叹用手指抵住剑柄,一把抓起他的领口,将他硬生生提了起来抵在墙上。
柳轻绮遍逃不得。
一把长剑刺穿了他的胸口,鲜血汩汩流下。那瞬间,他甚至依旧以为是幻影,是幻梦。是虚假的恐吓,上不得台面的可笑的泄愤。
但在恍惚之中,最后的死气沉沉的意识里,他转头看到了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衣服已换,面庞也悄然发生了变化,正是秋无夜那张嬉笑着的丑恶的脸。
他的笑容还留在脸上,嘴角僵硬着上扬,却倒在血泊中,脸色冰块一样惨白。他死了,死得很彻底。秋无夜在此前没死过,这不是幻觉。燕应叹真的动了手。他真的杀了他。
柳轻绮蹲得脚有点麻了。一个人一旦陷入回忆中,尽管再百般不愿意面对,也无济于事。柳轻绮在头疼万分中想到这一些,竟然有些百无聊赖。他的心察觉不到当时的任何感受,乃至于已经失去了回忆的信心。但他依旧因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又突然出现的秋无夜联想到那把捅穿胸口的长剑,以及一分两半的尸身。
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评判着此时的回忆,甚至难与之相共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如同阅读一篇说书人刚编的故事。但他还记得他当时对燕应叹说的话。他说倘若他敢动手,此后必然会化作恶魂来夜夜扰其不得安眠。燕应叹一愣,却又笑了,下手稳准狠。他很甜蜜地说,阿绮,我等着。
柳一枕说,阿绮,别说话。躲在我身后。柳一枕的声音当时好像在颤抖,但是柳轻绮不知道他哭没哭。
阿绮,阿绮。
阿绮,阿绮。
他慢慢闭上眼。
在一片格外的寂静中,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声音沉稳而安静,有力却不疾不徐。柳轻绮不用回头便知这是解淮,他轻轻叹了口气,扶着膝盖起身,想要与解淮说说刚才的遭遇,边回身边道:
“师兄,我方才——”
剩下的话却卡在嗓子里。柳轻绮甫一回身,方才熟稔的心头死寂和头中蝉鸣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