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还你的命。你现在走吧。”
那人不言不语。
柳轻绮撑着身,想要坐直一些,却无济于事。鲜血汩汩而下,过度失血已经让他浑身冰凉,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因为耳畔一片异声四起,叫嚣着要他闭上嘴唇、留在这里,要他再坚持坚持等到援军,亲眼看到自己师尊的死亡。
柳一枕的背影如山一样,牢牢地挡在他面前。柳轻绮静静地看了一阵,抬起手,慢慢将剑拔出些许,又用力捅了进去。
梦里流出来的血是真实的血吗?他不知道,或者说,柳轻绮已经很难分辨出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之中了。他抵达了他的仇人希望他抵达的境界:物我两忘,死即为生。他只是在做他所希望的一切,仿佛时间回到数年前,那个送葬的时期,他坐在窗边向外眺望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其实不必救我的,对吧?这是人世间一道最不应被做下结论的判断题,柳一枕只需要画钩,不需要解释。
柳轻绮不要他的解释。他将头搁在墙上,浑浑噩噩之中想要最后看一看天空。就在彼时,他的心还一番死水一般冷静,那隐隐的兴奋与快乐使他战栗,却又使他感到如同心尖摘除一段枯藤,无比轻松。
可就在此时,柳轻绮却突然听到有人喊他。又是一把熟悉的声音,他确信自己从哪里听过,却始终想不起来。
手指有如被火烧灼一般疼痛,像是发了高热,他随意转过头看去,却发现自己身边已不是那条小巷,而是一座巨大的坟场,一个人只露了半个身子于外,伸出手向他求援,方才的声音便是他发出来的,柳轻绮定睛一看,赫然是方濯,他半具身子埋于乱葬岗之中,满脸血污,只剩一双眼睛依旧灿烂如星,紧紧地盯着他。
他张着嘴,手指紧紧扣着一具尸身让自己不至于陷下去,神色不安而恐惧,冲着他伸出手来。
“师尊!”
他大喊道:“救我,师尊!有人在下面拉我,我就要掉下去了!”
柳轻绮在看清他的瞬间骤然清醒。在那一瞬,他完全不记得他在哪、意欲做何事或是即将留何方,他下意识要站起身来,却被那胸口的长剑一绊。柳轻绮想都没想就抬手,一咬牙将那剑拔了出来,扶着墙艰难地站起,却两步上前,跌跌撞撞地冲着方濯奔去。
“阿濯!阿濯!”
那瞬间他如同听到了叶云盏喊自己一般的在喊方濯。身上的伤似乎在那一刻已完全消弭,柳轻绮扑到乱葬岗前,或者说,俯身于那一片尸山之外,想要将方濯拉出来,却在靠近的瞬间亲眼看见他的手一松,整个人如同坠落山谷般登时消失,四野再度陷入一片寂静,柳轻绮的手指深深地陷入一具已经腐烂的尸身,他扶着那尸山边缘,却仿佛趴在一座湖边,向下看去,湖底深不见底,如同漩涡一般吞噬所能吞噬的一切。
柳轻绮的手指抖个不停。他的嘴唇干裂,脸色惨白,一口气顶到喉头,却是血腥环绕。他吓呆了,怔在原地,半晌后却突然上前,疯狂地扒开一具具尸身,妄图从中找到谁、抓到谁,拉回来谁,却在寻找一阵后停下手茫然于原地,意识到此处压根无处容身。
“阿濯?”
他自言自语似的问了一句,一只眼睛慢慢垂下眼皮,另一只干涩着,却流下了一滴眼泪。
柳轻绮僵板着脖颈,回头看去。那儿已是一片虚无,真正的梦境从来不给他任何落脚之处。他后退两步,抵着那尸山缓缓坐下,眼前雪原似的一片白,而又残存万顷青葱。
那属于他的、或是已然离去的尽数显现而又消散,所谓命运所给予的恩缘不过一场拙劣的谎言。柳轻绮的胸腔上下起伏一阵,感到自己喘不过气来。方濯的出现骤然打醒了他心中作为人的一份子,真正的情绪在他坠落的瞬间便突然再度涌上心头,柳轻绮捂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