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蕴怜怒极反笑,“谁求你的原谅?”
“看到你这浑身是血的样子,我心底就松快!”她被牵制着无法动弹,仍不住啐了一口,“想必伤得不轻吧?”
“以为成了魔,就能肖想那些从前不敢想的人了?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
“……闭嘴。”
筋脉泛出生冷的紫色,如藤蔓一般在脆弱的肌肤下显现。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停下,扯着嘶哑的声线,像真的不怕激怒他一样。
“剑阁阁主……将来要修大成圆满,飞升成仙的。”蕴怜笑道,“也不看看、不看看她身边都是什么人。”
“道是道,仙是仙。”
“你呢?”
从腌臜蛮荒之地爬出来的东西,好好想一想,你呢?
你算什么?
他算什么?
只是剜去半颗妖丹罢了,疼得活像是被剜去半条性命。疼得指尖发麻,连纤细的脖颈都握不住。
当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剑。
只肖一击,便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终究还是没能杀了她。
那人得了喘息之机,竟然还肆无忌惮地大声放笑起来。笑得比从前更刺耳,绕着耳畔久久不散。提醒他,即便过了数百年,哪怕是千年之后,也依旧逃不脱当年的魇。
他抽身离去的身影多了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装,再怎么像,也还是成不了真的。
她说的对。
他突然就后悔了。
后悔她明明已经说得那么直白,他却非要将最后一分体面也撤下来。墙倒了,可等着他的,他却不愿承受。
真话总是伤人的,他当然知道。
他只是在赌。
赌她一次次的包庇,一次次的手下留情,一次次沉醉于云雨缠绵,一次次毫无吝啬地将他拥住。
这么多假的,总有一个会是真的。
可他赌错了。
……
那只妖的藏身之处倏地寂静下来。
被牵制的脖颈失去了支撑,脱力地跌坐在地上。
有人在暗处静静看着方才上演的一切,也将他们之间所有的针锋相对尽收眼底。
封离。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脸。与众人同行的这些时日,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早已不陌生,甚至当他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熟悉得像是他们早就见过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呢?
可是他越是沉下心来去想,脑中就越是一片空白。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他才会负伤如此,才会坠入凡间,却又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忆起从前?
他是谁?
心口骤然之间传来剧烈的疼痛,令他下意识躬身,额间渗涔涔冷汗。
……怎么会这样?
他复又回想起方才他们争执之下的那些话。
关于闻歌。
他猜得没错,封离对她有情。
那闻歌呢?
她没有对她痛下杀手,至少如梦留所说的那样,他在她的身边伪装了那么久,一朝败露,却没有将她激怒。
她似乎永远都那么平静,任何人,抑或是任何事,似乎都无法在她的心中掀起波澜。
就连被欺骗也不在乎吗?
他是仙人,如今还有这些理不清剪不断的头绪,而她仍旧是修道之人,道心当真如此坚不可摧吗?
会不会是因为他的神识有悖天道,所以才会被降下如此责罚……
仙者之心,难道尚不如凡人坚定吗。
若非如此,就只剩下一种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