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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之中,如同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引入一片无极之域——

再醒来,只有他一个人。

这是在哪里?

他用力地挣扎着,知道自己身在梦中,耳边嘈杂,若有万人在又远又近处吵嚷着,什么也分辨不了,什么也听不清。

难道是因为……

魇魔作祟,所以连梦境也格外难以挣脱吗?还是形如狐狸洞前那一片雾林,一把过去的刀从雾中辟空而来,想要借此夺了他的性命?

他再度闭上眼,耳边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他始终静静躺在原地,极有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自己的耳边只有枯叶被风带过的窸窣,再无其他的声响。

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许,指尖试探着朝一旁探去,却并未探到记忆之中躺在他身侧的人的手。

为什么?

他猛然睁开眼,坐起身来,看着自己可以全然地控制这副在梦中的身体。身边的景色还是在山林之中,却不见了所有人的身影。

“恩人?”

“恩人!”

这和以往任何时候他的梦魇都不一样。他撑着自己的身体,掌心与枯叶叶片上的纹路与尘灰相触的沙涩质感令他登时便抬起手,细细看着手心里沾上的明晃晃的泥泞。

封离挣扎着站起身来。雨后的山林里,清新的泥土气息钻入鼻息之间。林中处处可以见水洼,大大小小散落其中。

他踉跄着向前走,不料脚心立刻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致使身躯不住倾倒,扑在一处断裂的树根旁。

抬起头,方想要查勘一二,却骤然对上水中的那一张脸。

眸光滞涩,封离怔愣着看向那张记忆中不愿看见的脸,良久以后,抬手摸上那从耳后一路蔓延至鼻梁上的刺眼的疤痕——

他才终于意识到,这一切并不是梦。

蜿蜒的沟壑带来的疼痛,似乎历历在目,火辣的刺痛将那只眼睛也鞭笞得红肿,久久无法消散。

封离低下头去,看清了自己的模样。这还是一具青涩的身体,衣衫褴褛,被什么东西勾的划的,皆是一道又一道的裂口。

里面的伤痕有的好了大半,有的还是新伤,皮肉外翻着,脏血凝结在伤口周围,不堪入目。

他掀起自己的腰间那一处无法弊体的衣裳,摸了摸腰侧,没有看见白日里被那头狼撕咬的齿印,只有一道道崭新的鞭痕。

脚心……

他向自己赤|裸的双足摸去,上头又占沾满了污泥,黑乎乎地看不清颜色。指尖方颤巍巍地触上脚底,难以忍受的钻心疼痛又再度传来,牵动他的四肢百骸。

慢慢将脚底翻转过来,原是不知何时被铁烙烙上了印,烫地起了一个巨大的水泡,磨在脚底。

他想起来,好像那个时候他疼地走不了路,以为只要把它挑破就能好,便拿了一把尖刀,将水泡捅破,挤出其中的脓水,疼得连站也站不起来。

但他还是站起来了。

一狠心,便将那块皱得不成样的皮一把撕去,露出了里面脆弱的部分,将它与路上的沙砾、石子一并打磨,最终磨出了越来越多的血,直到他再也无法忍受,倒在了一片不知何处的林子里。

冷风吹过,干枯的发丝被拂到了脸上,与那道疤痕重叠。封离回过神来,冷嗤了一声。

他早就忘了这些了。

早就忘了疼该是什么感觉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梦,他也早就梦了许多回了。

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费了那么多的心力,成为了什么都拥有的人,却又将他打回过去,变成了一无所有,摇尾乞怜到连他自己也厌弃的乞丐吗?

为什么所有的一切总是将他向过去牵引?为什么总是要他回到曾经的囚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