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周围的人不是当年那些怜悯的目光,时渊序放宽了心,腰板挺得更直了。
没错,他才不是病人。
他才不会像以前一样畏首畏尾。
时渊序没有察觉到,此时迎面还走来了另一个医生,那医生看到时渊序的时候蓦然一惊,顿住了脚步。
这不是当年自己医学团队里判定无药可治的少年么?
按照对方当时那身体状况,他甚至打赌活不过二十岁。娇弱,苍白,阳光下的肌肤甚至都透着脆弱的紫色血管。
甚至怀疑只要一场小感冒,就能把小小少年的命轻易夺走。
可如今对方身姿硬朗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像是经过锤炼似的,衣服下甚至隐隐有训练的痕迹。
活脱脱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孩。
那医生瞪大了眼,甚至忍不住想开口询问,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让他如今恢复成这样,可他一上前,却被那眉目淡漠的湛衾墨睨了一眼。
“张医生,有什么事么?”
“哎,那个,湛教授,这是你的病人?他的病可不是……”
“他不算病人。”湛衾墨挑眉,“我记得,张医生现在是心血管科的?如今还接待濒危族群病人?”
这男人仍然温和地开口,可不知怎的,张医生嗅到了一丝威胁的气息。
论濒危族群最适合被心血管科还是濒危族群系的教授治疗,答案一目了然。
只是,湛教授堂堂的一个大教授,怎么会陪着病人在医院做体检?
张医生可知道,湛教授人情味淡得很,哪怕是数一数二罕见的病例,湛教授都未曾接待过。
不知为何,张医生下意识地看了看湛衾墨手上的戒指,院里都私下传,湛教授订婚了,却从来没人见过他爱人是谁。
医生值班,护士陪同。医生还是位高权重的教授,莺莺燕燕都是各院系的美人。医学界的腥臊事不比别处少,光是从上一任院长就被两三个外室找到医院逼着认自己的种之类的奇葩事就知道,人面兽心的多了去了。
经常有人说,湛教授定力真好。
张医生可不那么认为,男人脑子里想的都那点事,都一样管不了下半身,无非就是装不装得了罢了。
除非……
不喜欢女人。
他怔愣了几分,回过神。
难道,那个大男孩是湛教授的……
“哎,不打扰您——我先忙了。”
他不知怎的忽然心虚得很,马上绕道就走。
时渊序这才回过神,“那是谁?”
湛衾墨只是淡淡地扬眉,“无妨,只是一些闲杂人员挡路罢了。”
此时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又继续走向体检大楼。
时渊序跟在湛衾墨旁边,两个人之间距离得很远,恍若陌生人,中间直接来辆大货车都没问题。
这个场合太诡异了,时渊序心想,终于变为人身的时渊序再次与男人重逢,可对方现在带自己去做体检。
他们就一路走到了做体检的五号大楼。
一路上他跟对方一句话也没说,他们也没什么话可说。
对于时渊序本人而言,哪怕男人做过自己的监护人和主人,但最多也是对当年的猫儿眼少年和如今的小绒球在乎罢了。
他是大人时渊序,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也不是如今的小绒球。
而是湛衾墨这七年从来没搭理过的大人时渊序。
——倘若醉酒那次没暴露什么,那如今这次,确实就是他们之间多年之后的第一次重逢。
可归根结底,是时渊序深怕自己一句话就满盘皆输,将自己的胆战心惊暴露无遗。
他是在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