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去,苏清方已不再满脸怨气,见岁寒去而复返,眼神却有些闪避,关心问:“怎么了?信交给灵犀了吗?”
“给了,”岁寒点头,“不过灵犀姑娘说太子殿下出京公干了。”
“去哪里了?”
“说是去江南,没两三个月回不来。”
这个时候下江南,当然不是巡游享乐,十有八九是赈灾济民。往年,朝廷也会派钦差大臣主持赈灾。可李羡身为储君,协理国政,轻易不该离开京城——朝中那么多公务文书要他处理,传送至江南费时费力。更要紧的是,若是京中生变,太子在外,鞭长莫及。
朝廷难道就没一个人可用,要他亲自去?抑或别有所图?比如收买人心?
苏清方拈着棋子,在棋盘边缘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心中百思,嘴上却不留情:“算他跑得快。”
一旁的岁寒眼珠左右转了转,吞吐道:“灵犀姑娘还说,太子殿下留了话给姑娘……”
简直就像掐准了苏清方会派人去太子府。
苏清方执棋的手一顿,微微抬眼,示意岁寒说下去。
“太子殿下说,让姑娘……安分点……”
安分……
霎时,苏清方捏棋的手指掐紧,指尖绷出和棋子一样的死白,已熄下的怨怒又燃了起来,斥道:“安分?李羡有本事把我在这里关一辈子!还想我给他抄经!”
局外人的妙善默默抬起眼脸,干笑提醒:“善人这样直呼当朝太子的名讳,是不是有些不妥?”
苏清方冷嗤了一声,“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吗?咱们山上人,就别讲山下那些繁文缛节了。”
妙善会心一笑,宽慰道:“依善人所说,山下危机四伏,上山正好避险养伤,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苏清方梗着脖子,不以为然道:“我避险和他说话不算话,是两码事。”
就算上山对苏清方利大于弊,也不能改变李羡自食其言的事实!哼!
***
那日以后,苏清方真变得前所未有安分守己,终日里不是和妙善谈天下棋,就是一个人品茶读经,就是不碰笔。
妙善早早就将《常清经》十二卷帮苏清方捡了出来,却见她每天悠闲自在,问及抄经的事,只道手伤还未愈。
实则,苏清方掌心的伤早已愈合,一点疤没留,提笔书写更是不在话下。
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样子,要践行那天在妙善面前的豪言壮语。
唯有岁寒知道自家姑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长叹一口气,撸起袖子哐哐敲开茶饼,熬了壶又浓又黑的茶,给苏清方送去。
山夜寂冷,灯火晃明。苏清方早早洗漱干净,披着一层薄薄的青衫,发髻也未梳,松松挽在一侧,正伏在案头对灯写字,左手边摊着打开的《常清经》一卷。
嘚一声,岁寒将杯盏到苏清方面前,一半埋怨一半不解问:“姑娘你真是,白天装硬气,晚上挑灯夜战。何必呢?”
“别管我。”苏清方头也不抬,笔尖不停,赌气地回了一句。
她没错,自然不甘心受罚,旁人一提她就心烦。但大表哥对他们不赖,苏清方也不愿让大表哥难做,等李羡三个月后回来要东西什么也交不出。
自相矛盾,受罪的便是自己。
苏清方瞄见枯守一旁的岁寒,腾出一只手,推了推,劝道:“都说了你先去睡,你陪着我也没用,有事我会叫你的。去吧。”
“那……姑娘有事记得叫我哦,”岁寒叮嘱道,“也别弄得太晚。不然明天起不来,妙善真人要知道姑娘都是装的了。”
“你还调侃起我了?”苏清方扬眉,一脸气汹汹地拿毛笔尾端捅着岁寒。
岁寒兔子一样往后蹦了半步,便跑开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