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那时急怒攻心,如今早缓了过来,亦觉得自己失了冷静,自己要娶公主,是如了太后太子妃的愿,有她们两个在,定能说服皇后。——便是说服不了,皇后也没有这般阴毒的手段。——便是有,好歹也等太医来了再说,旁人断不容她那般任性。
是以,他此时无言以对,只低头不语。
太后接着问:“我原以为你们互通了心意,才让你尽释前嫌,执意要娶她为正妃。可适才听焕儿身边的人说起来,她先前竟认不得焕儿是谁。”她语气倏地变得极为严厉,“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秦烈知道太后最为锐敏睿智,便是皇上也不可及,已是决计瞒她不过,不得不如实道:“她忘却了前尘。”
“啪!”的一声,秦烈脸颊被护甲划伤,顾不得自己,忙伸手扶住因着用力站不稳的太后。
太后一脸震惊,满眼失望,沉痛地指着他:“自来溺毙者避水,冻毙者远冬,可你非但不长教训,还这般饮鸩止渴自欺欺人,简直鬼迷心窍!”
秦烈沉声道:“孙儿自有分寸。”
“分寸?你有什么分寸?!我就是以为你有分寸,才容她多活了这么久,不曾想你竟这般变本加厉!”
有些话太后本不欲说,如今却不得不一吐为快:“早在冀州她生焕儿时,我就该明白,你已然疯魔!你一个出生入死的将军,哪一次出征我不是胆战心惊?恨不得终日佛前为你祈福,可你倒好,妇人产子的地方也敢闯,也不怕冲撞染了晦气!堂堂将军,拿杀敌卫国的刀威胁产婆,你自己想想是何等荒谬!你保大不保小,我安慰自己你不想伤了天和。她给你下药私逃,你追去涿州,我骗自己你愤恨难平,你告诉我今日又是为了什么,竟要与她同生共死?!”
秦烈直挺挺跪着,鲜见地流露一丝脆弱:“孙儿也不知道,您说我是鬼迷心窍,大抵不错,可我实在难以抗拒,只能一错再错。”
太后本来还有许多话要说,听他如此说,已知那些都是无用。
——连他自己都承认的鬼迷心窍,谁还能叫的醒?
她叹了口气,“你可知,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格外让人着迷,当真弄到手中,大都不过尔尔。”
秦烈默了半晌,方声气低微道:“但愿如此。”
接下来又是沉默,外面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殿内唯有落星声。
这时,一个宫女快步过来,因着殿中气氛凝滞,惶恐跪下,“启禀太后,陈姑娘醒了,她、她想见端王爷。”
太后怔了怔才想起来,秦烈给公主的假身份是一户姓陈的人家。再看秦烈,已迫不及待地站起了身,一双眼睛徒劳地往后殿看去,满是焦急向往之色。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对他道:“去看看她吧,之前那毒也是缨儿造的孽,到底让她受了委屈。”
太后年纪越大越讲究养气,自己的住的东次间地方便不大,长久不住人的偏殿,更是狭小。
屋中除了床,便只放得下一桌四凳,连同一个柜子,两个箱子。
那床是单人雕花红木床,慈宁宫只有太后与秦焕居住,今日还是第一次有人启用这处偏殿。
偏殿烛光不甚明亮,令仪躺在床上,半身隐在暗处,秦烈坐在床边,看她一头青丝铺散枕上,越发显得莹润的脸巴掌般小,虽脸色仍有些苍白,唇上已恢复了些许血色,直直看着他,眼底水光随烛火摇晃。
他问:“今日那情形,可吓着你了?”
令仪点点头,又摇摇头,只一双眼仍盈盈将他看着,柔声道:“你脸上有伤是不是皇后娘娘打了你?你实在不必为我开罪她。”
他若无其事般笑了笑:“母子岂有隔夜仇,不妨事。倒是你身子还未恢复,外面雨势又越来越大,你在这安心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