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懂为什么会有父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虽然知道继续问有点不礼貌,但他抿抿唇,还是没忍住追问了一句:
“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他?”
“嗯。”
“这个吧,说起来有点复杂。”
宁渲叹了口气,把伞柄扛在肩上:
“我也是听我妈说的,也就知道一点,只能大概跟你讲讲。是这样,我小姨跟我小姨夫可恩爱了,虽然这么说有点俗套,但我小姨夫特别特别爱她,把她当命一样放在心尖尖宠着护着。我小姨身体一直不太好,小姨夫本来心疼她不想要孩子,但我小姨很喜欢小孩,顺其自然也就有了。
“她被我小姨夫照顾得挺好,孕期也没遭多少罪,结果最后分娩时难产,虽然小孩平安生出来了,但她落了病根,原本身体就不好,那之后就越来越差。至于江白榆,我小姨夫忙着带小姨全国各地看病,谁都没精力照顾他,所以他几乎从满月之后就一直在我们家放着养,我俩生日没差几天,他是跟我一起被我妈喂大的。
“可虽然一直在看医生一直在治,我小姨也还是没能撑几年。从她走了之后,我小姨夫就一直很颓废,他大概是觉得,如果没有江白榆,我小姨就不会走,所以一直不喜欢他。”
“……”
陆瓒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故事。
他握住伞柄的手用力了些,半天才低声说:
“这也不是他的错啊。”
“是啊,但大家都觉得是他的错。而且我小姨夫吧,家乡那边有点迷信,他们家的人觉得他害死了妈妈,觉得他不吉利,觉得他性格差劲不讨喜,我还亲耳听过小姨夫那边的亲戚骂他丧门星厄运鬼。”
说到这,宁渲重重叹了口气:
“我有时候觉得我哥真是可怜,明明没错,却从小被指责到大,家里人不喜欢他,外面也没什么朋友,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人。与其说他孤僻不愿意交朋友,还不如说他根本不懂怎么跟人交往,也就你来了之后他变好了点,还能被你拉着参加个集体活动,有时候咱们聊天他还能说两句话。陆瓒,你真好。”
宁渲慢悠悠说着,带着陆瓒拐出雨时的小巷。
小巷外的那条街像个小型集市,平时应该挺热闹,但这几天连着下雨,集市上没有人,只有一个粥饼铺子支着雨棚开业。再往前走,路边有张刻着象棋盘的石桌,石桌下面有只脏兮兮的流浪猫在躲雨,更前是个挂着馒头店招牌的旧屋子,今天店铺没开门,但门口有个婆婆披着毛毯,坐在躺椅上织毛衣。
陆瓒看着这冷清清的街道,好像能想象到它热闹时的样子,也能想象到江白榆穿行在其中的背影。
他回忆着宁渲说的那些,后来,他又蓦然想起在刚认识的时候,有天傍晚,他拉着江白榆跟他说过一句话: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好?我想应该有很多吧,毕竟你长得好看,成绩又好,身边人肯定都天天变着法夸你。”
当时的陆瓒没想太多,也根本不会想到,事实和他这话恰好相反。
他心里揪着难受,实在不明白,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被老天爷这样对待。
陆瓒的心情有点低落,他听着雨滴砸在伞面上的闷响,自己低头踩在薄薄的积水里。
他跟宁渲谁都没再说话,直到宁渲把他带到一栋颇有年代感的筒子楼下,伸手给他指指某间屋子:
“喏,就那间,看见了吧。行了,我回家了,记得,今天不是我带你来的,别把我供出来啊。”
陆瓒点点头,他目送着宁渲的背影离开,又抬头看了看她指的那间屋子。
他没有直接上去,而是先原路折返回刚才的集市,在那间粥饼铺子里买了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