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槁,披头散发。
忠心护主的竹青匍匐在地上,口中吐着涎水。柳淑才则蜷缩在床边,脸色惨白。
“这……这是……”赵秀娟捂着嘴,惊惧地看着被捆缚的我,又看看地上的竹青,脚步下意识往后退。
林芳的那双大眼睛惊恐地扫视着屋内的一片狼藉。
最终,林芳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我身上。
就在那一瞬间,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林芳看到的,绝不仅仅是一个被捆绑的狼狈女人。
她眼中看到的是那一家之母骨骼被强行扭曲的剧痛;看到的是被如牲口般拖拽的屈辱;看到的是尊严被踩入泥泞的羞耻;看到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而最令她灵魂震颤的,是那愤怒之下,想要烧掉这吃人牢笼却束手无策,只能任凭处置的绝望。
林芳仿佛被我的目光烫伤,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这个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一般,猝不及防地钻入林芳的脑海,疯狂噬咬着她的神经。
忽然,陈莺莺的那张脸渐渐模糊,忽地变成了她自己的脸。
主母陈莺莺,沈誉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母族是杭州府官商陈氏,家大业大,尚且落得如此下场。
她林芳算什么?一个没权没钱的贫家女而已。
林芳仿佛窥见了自己摇摇欲坠的命运。
今天可以是主母“毒杀亲夫”,明天焉知不会是她林芳“毒杀亲夫”?
“衙门拿人!闲杂人等滚开!”捕快在林芳身边大喝一声。
此刻捕快那充满戾气的目光和野兽般的吼声,就成了压垮林芳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芳本就苍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瞬间褪尽。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紧接着下腹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啊——”一声凄厉的痛呼从林芳喉间溢出。
“娘子!”林芳的丫鬟尖叫着伸手去扶,却只捞到一片空气。
“噗通!”
林芳重重地摔倒在地。
襦裙下摆,以肉眼可见的快速,晕染开一片不断扩大的殷红。
丫鬟跪倒在地,哭着尖叫:“不好了!娘子她小产啦!见红啦——”
“快去找女医!”我嘶声喊道,胸腔剧烈地起伏。
然而,那捕头仅仅只是皱了皱眉,眼神扫过林芳身下那滩刺目的血,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麻烦事。
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只有嫌恶和不耐烦。
“少废话!走!”
架着我的两个捕快,手上力道丝毫不减,一人一边紧紧箍着我的胳膊,连拖带拽地将我和竹青拖离了这个混乱的现场。
我的脚尖无力地划过沾血的地面,留下深深的痕迹。
这骇人的变故把一直在退后的赵秀娟吓得直接撒腿狂奔回房中。
我被架着回不了头,只听见丫鬟绝望的哭喊,林芳痛苦的呻吟,赵秀娟惊恐的尖叫……
这些声音交织盘旋,刺耳得要撕裂这个灰蒙蒙的清晨。
我想,如果地狱有声音,那声音一定和现在一样。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沈誉,至始至终都未露面。
他在无形之中施展着暴力,一点一点绞杀掉我们的血肉。
他没有疯狂地挥拳,没有愤怒的咆哮,甚至没有一个恶毒的眼神。
就这样彻底地隐匿在这场由他亲手点燃的灾难之外。
可是,他的“不在场”,才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
他不需要亲自挥舞鞭子,自有衙门的鹰犬替他张牙舞爪;他不需要亲口污蔑构陷,自有愚昧的看客替他口诛笔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