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说,低着头,像是要把自己埋进尘埃里。
看着她形同枯槁的身子,我想,我一定要帮她。当然,我不全是为她,我承认我也还有私心,我必须要知道她到底在瞒我些什么,会不会危害到我。
毕竟我只有活下去才能帮到她。
我伸出手,轻轻覆在她冰凉得吓人的手背上。
刚触到她的手背,那双嶙峋的手下意识想缩回去,却被我牢牢握住。
“淑才。”我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用虚弱的身体,拉她入怀,下巴抵在她额角,在她耳畔轻声说,“还记得那个下大雪的冬夜吗?你绣着帕子上的蝴蝶,手冻得通红,问我‘我会有家吗?’
那时候,我没有回答你,因为我也没有答案。
现在我有答案了。我回答你,你会有家的。
你遇到什么困难,都和姐姐说好不好?姐姐会帮你的,姐姐会握着你的手和你一起走,会帮你去建一个家,一个再没有欺辱的家。”
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说出这最后一句话的,明明我也是个不知道活不活得过明天的人……
家是她一直在追逐的东西,她的心墙永远愿意为这个字所富含的意义打开一条缝。
她浑身剧烈地一颤,仿佛被抽走所有力气,整个人彻底瘫软在我怀里,低声抽泣。
见状,爱莲也忍不住捂着嘴,无声地流泪。
窗外的春光依旧明媚,屋内的悲啼却绵绵不绝。
我看见,在这暖春三月的阴暗之处,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将她牢牢禁锢。
我紧紧抱着她,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她宣泄这积压了太久的痛苦。
许久,她抬起红肿不堪的眼睛,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羞耻,声音嘶哑地说: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争气,得了那腌臜的妇人病……”
她再次深深埋下头,声音闷在我的胸口。我感受到她的泪,正在一点一点浸湿我胸口的衣衫。
“自从我得了这病,下身总是奇痒钻心,痛得像刀子在里面搅,还流些又青又白的脏东西,又腥又臭……我实在没脸见人……怕过了这腌臜的病气给姐姐……更怕老爷知道休了我,把我送回那生不如死的地方……才不敢来见姐姐……
我实在熬不住了,痛得连路都走不了……我想请大夫看看,让爱莲去给我找,可是谁家正经大夫看这样的脏病呢……我实在是疼得没办法就去寻了些偏方——
用灶膛里新烧出来的滚烫的草木灰,兑上冷水清洗下身……说能杀毒止痒。这才让爱莲去厨房的……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还在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那三个字像带血的石头,砸在我心口。
那荒谬的草木灰,哪里是什么治病的药方啊?
我的心里——无边的绞痛,无边的悲伤,最终都化为无边的愤怒。
全身都在发烫。我真希望我是一团凌厉的火,烧掉这些枷锁,如果有必要,把整个时代都烧掉。
我捧起她泪痕狼藉的脸,强迫她那双盛满绝望的眼睛看向我。
“淑才,看着我。”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道,打断她的呜咽。
“不许再说对不起。
你听着,这病,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
她被我话语中的决绝吓住,茫然地睁大泪眼,嘴唇翕动着,下意识又想吐出“对不起”三个字。
我根本不给她机会,语速加快:“错的是谁?错的是那个在外面养娈童(1),耍小倌(2)沾了一身脏污的沈誉!是他把这病带回了家,染给了你!”
依照陈莺莺的性格,如果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