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陈老头大限将至后,陈骏魁就赶忙派人回南京,把这两位公证人请到了杭州。
按照大明律法,分割遗产的时候,至少要有两位同宗族的长老在场见证,还要有知名的乡绅或者是官员做公证。这样签字画押出来的字据才能生效。
陈骏魁准备充分,就等着陈老头咽气。
微弱的烛光勾勒出她明眸的轮廓,像鹰一般锐利。“爹,您放心,您要立遗嘱的意思,我都明白。您现在说不了话,若是女儿说得对,您就眨一下眼。今日请来二位叔伯和先生,就是为您做个公证。”
她刻意加重了后半句:“免得日后骏宗和骏业为了家产起纷争,伤了和气,枉费您一片苦心。”
这两个逆子!
怒火在陈老头僵硬的身体里咆哮。
这些日子他卧在床上,听见了外面震天的喧闹,知道他的话早已被大儿子和三儿子当成了耳旁风。他明明说过要朴素、要谨慎,可他们竟敢忽视他的命令,蔑视他的威严!竟然敢将他变成一个躺在床上无人理会的活死人?
这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恐惧,愤怒,慌张。
他一生都在掌控。掌控陈氏商号,掌控山林铺面,掌控妻妾,掌控儿孙……
他掌控了这个家族几十年……
可如今,他真的再也掌控不了了。
他只能像块朽木般躺在这里,看着那两个孽障在他的家里,用他的钱财,为他的儿子,举办一场他绝不认可的宴会。
他受到了莫大的屈辱,这口屈辱,他咽不下去。
他终于明白,这两个逆子早就在盼着他死。盼着他早点死,好继承他的财产。他们就是故意要和他吵,故意气他,故意要把他变成这个样子。
但他还没死呢!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还是陈氏的家主。
唯一的家主。
既然他们毫不尊重他的意志,那他又何必为他们考量?他们不是垂涎他偌大家业吗?不是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该是他们的吗?
好,那他名下的田亩山林,他们休想从他这里得到一分一毫!
他要将这些他们视为囊中之物的产业,分给此刻守在床前,顺从他,尊重他的人。
他要让这两个逆子在无尽的懊悔中,永远记住今日忤逆家主、践踏父权的代价!
病榻上,陈老头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随即,眼皮沉重地眨动了一次。
他的意思是他认可陈骏魁的话。
两位陈氏叔伯的啜泣声戛然而止,满脸惊疑,他们在想,财产不是均分给三个儿子吗,还要做什么公证?
陈骏魁毫不理会他们的疑惑,径自走到桌案边。“爹的所有田亩山林均在此处。爹的意思是,将这些均分给二女一子。”
两位叔伯满脸震惊,有一位不觉惊叫出声,“什么?!”
案上早已摆好了三个大木盒。
陈骏魁扫了木盒一眼,抬眸对上他愕然的眼睛,说得很慢,确保他绝对能听清楚,“爹的所有田亩山林均在此处。爹的意思是,将这些均分给二女一子。”
陈骏魁依次打开盒盖,里面是摞得满满当当的田契与山契。
她抬手,指向左边那盒,“二女陈骏魁,分得左边这盒所有。”指尖移向中间,“四女陈莺莺,分得中间这盒所有。”最后指向右边,“五子陈骏章,分得右边这盒所有。”
说罢她看向陈老头,陈老头的眼睛又一次费力地眨了一下。
“这如何使得!”伯伯猛地站起身,满脸惊怒,“女子岂有继承田产之理?这不符合《大明律》……”
“《大明律》确实有记载‘户绝,财产若无同宗子侄应继者,亲女才能承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