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文学,我就两眼放光,马上兴致勃勃地说:“是的。这两个名字的确有春风吹又生的含义。《诗经·载弛》,讲的是许穆夫人驰马救国的故事。许穆夫人在卫国遭狄人入侵、国破家亡之际,不顾许国君臣阻拦,毅然驾车奔赴祖国吊唁卫侯,并寻求齐国援助的史实。(2)”
我灼灼的目光扫过姜顺英和陈骏魁,说得很慢:“这首诗塑造了一位果敢坚毅、爱国爱民、敢为天下男子所不敢为的女性形象。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意思是‘我在田野里自由地探索行走,麦子丰茂繁盛’,‘芃芃’就是‘草木旺盛,生命力强’的意思!(3)”
陈骏魁说:“我喜欢这位许穆夫人。只可惜如此优秀的女子,历史上居然留不下一个大名。”
我的笑容陡然僵在脸上,“我也这样觉得,太可惜了。”
她的功绩足以彪炳史册,却连一个完整的姓名都未能留下。
历史的长卷何其吝啬,留给她的位置,窄小得仅容下一个依附于丈夫的符号——许穆夫人。
这世上还有多少女子波澜壮阔的一生,在他们笔下轻如鸿毛。她们的名字,连同她们的故事,最终也大多如同沈府后院飘落的杏花,零落成泥,归于沉寂,仿佛从未存在过。
历史啊历史,你这看似公正的记录者,实则是一面铺满尘埃的巨大筛子。你不筛下王侯将相的赫赫威名,不筛下文人墨客的风流雅事,却唯独将那承载着无数女性血泪悲鸣与坚韧闪烁的历史,无情地筛落在尘埃里,化为滋养他们的养分。
就因为王侯将相、文人墨客大都是男人吗?
历史啊历史,你看似公正却又何其不公!
无数闪耀的女性如同许穆夫人一样,在这片土地上挣扎、抗争、熠熠生辉,最终却连一个清晰的名字都留不下,只成为某个“陈氏某女”、“沈府某妾”。
陈骏魁惋惜许穆夫人留不下大名,又何尝不是在惋惜自己?
想到这里,一股深沉的悲凉被渡口潮湿的江风吹来。
但是我仍旧充满希望。
我看着眼前鲜活的人:精明能干的陈骏魁,医术精湛、深明大义的姜顺英,还有那充满野性生命力的双胞胎姑娘,行野和芃芃。
她们每一个,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在这片被历史遗忘的麦田里扎根生长。
只要有一丝丝光线照进来,就能冲破所有束缚。
哪怕是没有光线,她们也能用血肉之躯,生生撕出一道口子。
她们的故事,终将浮出地表。
我们的未来,必然一片芃芃。
行野说:“她的名字应该和我们的名字一样好听。”
芃芃说:“比我们的更好听吧。”
陈骏魁叹了口气,说:“四妹啊四妹,学识又精进了!不是我说,要是女子也能科举,我们家顶要出两个榜眼!”
我自信满满地说:“说不定是一个榜眼一个状元呢!”
行野说:“要是我和芃芃也能上学堂学这些诗文就好了。”
芃芃说:“还是别了吧,我们要是上学堂去了,谁来帮师妇?师妹们谁来照顾?”
行野想了想,摸了下脸颊,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也是……”
“正好……”陈骏魁一挥手,示意随从把锦盒塞给两个小姑娘,对姜顺英说:“给她俩添新衣服!”
姜顺英一个眼神,两个姑娘就像小泥鳅一样跑出去好远,一边跑一边说:“师妇说了,无功不受禄!”
姜顺英说:“二位,医者父母心,见死不救,违背医道。你们若真觉得欠我人情……”
她顿了顿,低下了眼睛,看着行野和芃芃的背影说:“那便记着吧。或许将来我真遇到什么迈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