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再次开口时眼里满是胜券在握的自信:
“四妹,你是小瞧二姐还是小瞧陈氏啊。张太监要保他,也只是保他如今不死,岂能保他逍遥法外?
大哥与张太监在杭州经营多年,交情不浅。陈氏每年供给他的真金白银,还有替他打点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桩桩件件都是情分。
更何况,如今四弟金榜题名,一甲榜眼。入翰林、近天颜,这是何等清贵的前程?
张太监在宫里摸爬滚打半辈子,最是懂得权衡利弊,他这次保沈誉是尽旧情,免得寒了那些依附于他的人的心。可他岂会为了一个沈誉,彻底与陈氏断了往来?”
我说:“我明白了。”
陈骏魁说:“张太监的底线很清楚,沈誉的命,暂时不能动。
王国磊现在夹在中间,最想做的就是赶紧把这事了结,把你这个烫手山芋甩开。既要给张太监一个面子保住沈誉的命,更要给我们陈家一个交代坐实沈誉的罪,还要把案子办得看起来公允,堵住悠悠众口。”
我又燃起一点希望,忙说:“那我要怎么做?”
陈骏魁走到我身边附耳低语。
我连连点头。
说罢,她伸手抚平我紧皱的眉头:“沈誉必须死,现在不过是让他多喘几天气罢了。目前最要紧的,是先把你干干净净地从这鬼地方接出去,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和沈誉没算完的账,日后再慢慢算。
沈誉,必须死。”
是啊,现在意气用事,只会玉石俱焚。
我看着她的眼睛,咬着牙发狠道:“不止是沈誉,李善、周良,一个都跑不掉。今日之仇,我一定要报!”
陈骏魁久久看着我,她在我眼中,撞见了十年前的自己。
我的眼神,她太熟悉了。
没有闺阁弱柳的哀怨,没有逆来顺受的麻木。是浸透了毒的恨,烧着火的怒,是撞破南墙也绝不回头的刚毅。
当年那个抱着丈夫灵位,独自面对虎狼宗亲,在南京城杀出一条血路的陈兰儿眼中,曾有过一模一样的锋芒。
“小四妹啊,你这是吃了多少苦。”她喉头微哽,“二姐替你看着,这仇我们一笔一笔慢慢算清。”
我沉默地看着她,眼中星火簇簇。
陈骏魁没有留太久,把这些紧要的东西交给我后便离开了。牢房里只剩下炭火的噼啪声和竹青沉睡中偶尔的痛哼。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好。
次日升堂时,灰色的云层在天际堆得密不透风,正一寸寸往广场这边压下来。
广场上的人群比昨日更多,黑压压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堂上。
主审位上坐的不再是推官李善,而是苏州知府王国磊。
李善和周良坐在下首两侧。
沈誉垂首站在堂下,脸色灰败。
“升——堂——”
“威——武——”
王国磊环视四周,声音洪亮:“昨日推官李善审理此案,因有紧要公务中断。今日本府亲审,定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本府收到沈誉及其妻陈氏两份状词,二人各执一词,内容全然不同。介于昨日已审过沈誉状词所述之事,今日本官便审陈氏状词所述之事。”
广场人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板上钉钉的毒妇谋杀亲夫案还要审什么?哪有什么再审的必要。真是浪费我们苏州府的人力物力!”
“此事怕不是有猫腻!”
“这陈氏何时交的状词?”
“昨天看她在堂上就想交状词给李大人,不是被李大人驳回了吗?想必是今天直接交给王大人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堂下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