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可以把科尔温吃掉了。他等了很久,还好在落日余晖的时候娜塔莎与芬里尔匆匆赶到,给伊卡洛斯投喂了几条鱼,还没等他咀嚼完,几个人就一蹬油门,踏上了逃亡之路。
原来的藏匿据点是完全不能要了,可他们也不能停下脚步,毕竟谁也不知道仇家会在哪一天找上门。只是他们也不知道应该前往何方,不敢试图拿取大量的金额,因为这样就会被察觉到动向,他们所拥有的只有这辆面包车,还有一条人鱼。他们尽可能地买到了最大的浴盆,然而还是没法完全把伊卡洛斯装下,人鱼于是不得不经常翻身,以免自己变成半条鱼干。
他们时而前往人口密集的县城,买走大把的廉价干粮,随后再次上路;时而前往偏僻的乡村,偷别人井里的水;时而跑到荒郊野岭,把伊卡洛斯放进池塘里,让他获得暂时的清闲与自由。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跟着他们逃亡以后,伊卡洛斯的繁衍焦虑就突然消失了。很多动物在危险的环境下都会停止繁衍,伊卡洛斯似乎也感觉到他们焦灼的处境,并没有抱怨糟糕的环境。相反,他又变回了一开始那条快乐的傻鱼。他很享受一整天都和这几个人类待在一起的时光,哪怕他现如今很少有机会吃到新鲜人类,哪怕大多数时候只能委身于狭小的浴盆。但他可以随时随地从盆里爬出来,和后座的人肌肤相贴,他可以枕在娜塔莎的大腿,也可以睡在科尔温的脚边,也能强硬地挤进芬里尔的怀里,他好像过得比谁都幸福。
伊卡洛斯越是快乐,芬里尔就越是愧疚。今晚轮到他值夜,他将车停在废弃停车场,周围荒芜一人,连蝉鸣都无法听到。后面两个人都已经裹在睡袋里面睡着,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伊卡洛斯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发现芬里尔在看他,于是施施然爬了过去,在车内留下蜿蜒的水痕。芬里尔突然发现伊卡洛斯身上的鳞片不再那么有光泽,他人类皮肤和鳞片的衔接处有些干裂,头发也干枯卷曲。他瘦了很多,这家伙刚来他们的平房时大概有两百公斤,后来养肥了,或许有两百三十多千克,而如今他似乎只有一百八出头,无论是人身还是鱼尾都瘦了一大圈。
芬里尔突然意识到,其实伊卡洛斯的状态很不好,只有一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其余的地方全都黯然失色。他把伊卡洛斯搂在怀里,突然眼睛酸涩,眼泪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
“我真的很后悔把你留下来了,”他搂着伊卡洛斯的湿发哽咽道,“你应该自由地留在大海里,不应该跟着我们东躲西藏……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伊卡洛斯听不懂他的话,他只知道眼前的人类好像很伤心。他抬起头,有些好奇为什么人类的眼泪不会变成珍珠,他于是抬起手触碰这些眼泪,是滚烫的。他因为眼泪的热度而感到困惑,迷茫地收回了手,在芬里尔脸上留下一个亲吻当做安慰,谁知道芬里尔搂着他更伤心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哭得语无伦次,说话断断续续,“如果我有一天突然死掉的话,拜托你吃掉我好吗?我不想和你分开,我知道你应该是属于大海的,但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对不起……原谅我,伊卡洛斯……”
伊卡洛斯发出不解的哼声,他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什么突然崩溃,也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给他带来了困扰,他只能轻轻舔去芬里尔脸上的泪水,拥抱着这个脆弱的人类。
深夜,睡袋里传来轻微的翻动声,其实剩下的两个人也都醒着。
从那天开始,他们就朝着沿海的方向出发,哪怕没有商量过,但彼此都心照不宣地这样做了。在疲于奔命的逃亡中,他们终于在一个夜晚来到了一处充满碎石的野海滩,伊卡洛斯刚刚被抱到海里的时候很高兴,他终于回到了他最熟悉的海域里。
随即他抬起头,意识到那三个会淹死的废物人类不能和他一起回到大海,又焦急地回到岸边,发出“嘶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