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十里开外,心里变得踏实温暖。
他回头看陆洗。
那张睡颜依然很美。
眉弓在眼睑投下小片阴影,睫毛偶尔颤动一下。高挺的鼻梁接住烛光, 唇色是红润的。
长发铺满枕间, 那般光泽柔亮,像一条长河, 随呼吸轻轻起伏。
林佩看了许久,转身面对镜中自己的影像。
眼波渐渐凝滞。
他看见松散衣襟下的红痕,也看见摆在手边的软甲。
温情如潮水般退去, 瞳孔里浮起清冷之意。
镜面映出他绷直的后背,像一张逐渐拉满的弓。
他很珍惜这一夜。
他最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拿青鸮。
陆洗被吵醒了。
“急什么?”陆洗的嗓音沙哑, 翻个身, 半敞胸膛, “横竖那日头还得有一个时辰才肯出来,你我的情还未了,再来,再战。”
啪, 嗒,几声轻响。
陆洗道:“什么声音?”
袖口翻飞间,青鸮的轮廓赫然浮现。
暧昧尽散, 冰寒显现。
林佩着白衣站在床头,左手食指扣住机关,右手平举机身。
弩箭的尖端凝着一点星芒。
陆洗揉了揉眼,坐起来道:“你醒了。”
“再来。”林佩道,“再战。”
陆洗穿衣下床:“我让你拿它保护妞儿,你拿它指我。”
林佩道:“妞儿也老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如果想早点看到它,就乖乖跟我走。”
两个人的鏖战持续到此时,直到林佩的这句话戳了陆洗的心。
林佩道:“你说过了今夜就给答复,现在……”
陆洗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往外走:“睡得不好吗?”
林佩道:“是,睡得很好,这几个月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
陆洗笑道:“那再等等又有何不可?”
林佩道:“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陆洗道:“我没打算拖,说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但在这草原上,只要太阳还没升起,夜就还不算过去。”
林佩放下弩机。
北方卷起帐帘,月光如银浆泼洒进来。
白马嘶鸣立起。
陆洗侧身挽缰,待马蹄落回地面时,人与马已化作一道流动的风融进原野。
林佩喊道:“你去哪里?!”
——“来!看日出!”
二人相继出营。
天边刚泛起蟹壳青时,草原仍陷在深蓝的雾霭里。
陆洗在草坡上找了几块石头,叫林佩过来坐。
两人面朝东方,静待日出。
陆洗先开口:“知言,一辈子困在横平竖直之中,不觉得遗憾吗?”
林佩平静答道:“没能在任上答完魏蓼汀出的状元卷才是今生最大的遗憾。”
陆洗道:“我当然尊重你的选择,之所以迟疑,是因为我知道一件你并不知道的事。”
林佩道:“什么事?”
陆洗道:“我交出兵权先行退场,看似如你所愿,其实是对你最残忍的算计。”
林佩笑了:“我的确不知道,我以为恰恰相反呢。”
陆洗道:“才分别半年,你就已经……唉。”
远山如兽脊,几处峰刃割开渐亮的天幕。
陆洗把林佩的手牵来,紧紧地握了握,捂在胸前。
林佩吞咽了一下:“年底,我保证年底之前不动手,行吗?”
陆洗道:“既然是最后的告诫,不行也得行,好,我答应你。”
林佩侧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