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去年的工价是一人一月折合五斗米,怎么到今年就成了三斗米?当时我的议案中……”
曾真听完,捋着胡须笑道:“你的议案说的是时价,丰年欠年各不相同。”
林佩道:“不是这样的,百姓的田里已经改种了树,树苗长成要三年,如果部院不出规定,地方必然要压低工价,让百姓受苦,这不是我提出八字方略的初衷。”
这一日,曾真对林佩说了四个字——上善若水。
曾真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你想,户部拨给我们用于‘以役代赋,赈造两全’的只有一百万两银,如果明文规定一人一月五斗米,只够征三万劳工,可江宁县需要这份工的农民有多少呢,有十二万,到时候只会更难。”
林佩道:“大人是为了能救济更多的百姓?”
曾真道:“你知道这样想就对了,记着,上善若水。”
林佩点了点头,没有再争辩。
虽然他心中仍有一丝疑惑,但那时的他尊师重道,对曾真有着一种学生对老师的敬意,听曾真这样解释,便没有把事情往深了想。
永熙十二年,江宁县改种的林木结出第一批果实,知县上册表功,同时,数以千计的巨木从云贵之地运来,大祀坛顺利举行奠基仪式,礼部在正旦之日呈上贺表。
林佩迁吏部左侍郎。
在吏部,林佩接触到更多信息,眼里也不再只有那一座天地圣德大祀坛。
一次例行考功中,林佩偶然看到礼部档案的末尾有一条批注——永熙九年,都察院封章弹劾曾真贪污修筑圣德大祀坛工款十万两,未有实证,予以驳回。
林佩把那封弹劾调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心中的疑惑。
过去他涉世未深,不知甄别,但现在他在吏部见到了形形色色的官员贪污违纪的劣迹,其中不乏某些位高权重官员的门生故吏,对各类用于遮掩实情的名目已经有了判断力。
于是,弹劾中的文字像尖刀一般刺伤了他。
他记得大祀坛动工前后的事,所以他知道这份弹劾所述俱是实情。
到了第三年,工钱已被压至一人一月一斗米,江宁百姓无处谋生计,被迫卖地。曾真借‘以役代赋,赈造两全’的名义,兼并林地五千亩,贪污修坛工款十万两银。
上善若水,洇成了永熙十二年江宁县十万百姓将血汗流成的河。
林佩回府,被父亲林亦宁叫到书房。
林亦宁道:“知言,曾大人的考功册听说吏部到现在还没有批,你有什么消息吗?”
林佩犹豫片刻,把实情告诉林亦宁。
他说话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像溺水的人徒劳地挣扎。
他没料到的是,父亲听完之后居然一点都不感到诧异,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
“曾大人早晚是要入阁的,你糊涂啊。”林亦宁按住胸膛,止不住地咳嗽,“我们家虽有国公爵位,却早已内中干竭,你是你们兄弟三个中最有前途的,一定要珍惜眼前的机会。”
林佩道:“可是父亲,我若为曾大人徇私枉法,如何对得起江宁县的百姓?”
林亦宁叹息:“你如今都做到吏部左侍郎了,有些事,为父该告诉你了。”
这一日,林亦宁又对林佩说了四个字——九州万方。
建造大祀坛是皇帝的旨意,领着工部和礼部做这件事的人是太子。
林亦宁缓缓说道:“一县有一县的实情,一国更有一国的实情,眼下阜国最大的国情是财政入不敷出,北方蒙古各国进犯要防守,东边连年水患要重修河道,安西都护要南粮北调,广南要打击倭寇,这桩桩件件哪样是轻松的?曾大人之所以想方设法从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