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黎宝因从来没觉得这么恶心。

她急促地退后几步,背到身后的拳头捏紧,手背上的绷带被她狠狠扯开,她红着眼圈,迫不及待地想要退离他的视线。

刹那间。

聂海生那时放的狠话突然响彻耳畔,姆妈因为疼痛夜夜难眠的场景浮现眼前,她僵持着不敢再动,无数念头涌上心头,她感到窒息,可耻,更觉得不甘心,但她还是被现实压弯了脊骨。

“先生。”

言不由衷地开口,黎宝因有些心虚。

她定了定神,从衣兜里拿出那面貔貅戏雀铭文鎏金镜,直视着面前毫无情绪波澜的绅士,把话彻底挑明:“您就是公馆的裕先生吧?”

裕先生耐心等待,仿佛在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很感谢您今晚的照顾。”

黎宝因仰着头,不自觉凑近了几步,“这面镜子,您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可以送给您。只要您愿意救救我姆妈。我姆妈病了,急需要医治。”

裕先生若有所悟,“你想同我做交易?”

心思被一眼看穿,黎宝因却来不及气馁。

她双手捧着古董镜子,一个劲儿地阐述这面镜子乃是吉光片羽,有市无价,临了争取道:“这是我家的传家宝,要不是为了姆妈的病,我阿爸绝对不会拿出来见人。先生,我是诚心献上的,您要是有顾虑,我可以立字据,绝不反悔。”

“黎小姐。”

裕先生笑着安抚她的情绪,语气依旧温和,“今夜,这镜子与我没缘分。”

团圆、别离 我姓裕,裕梦梁。

裕公馆的黑色镂空铁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黎宝因原地站了一会,这才卸下脸上伪装已久的无辜可怜。

她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向天空。

灰沉的夜幕,无尽雪仍在半空游荡,好似一场机关算尽的筹谋,由谎言编织的苦衷,再义无反顾地撞向地表,只因岩石足够坚硬,它就只能遍地残骸。

就像裕先生。

温厚皮囊之下,是再冷漠不过的铁石心肠。

黎宝因捏了把貔貅镜子。

离开小巷。

她一步一步丈量回程,越过渐渐微弱的风雪,途径浓重冷郁的树荫,终于在烟火繁盛的人世间,感受到了冬日最原始的冷酷。

元宵前夜的上沪城依旧优雅,思南路的街道上依旧少有车辆横行。

黎宝因走了一公里多,终于赶上最后一班电车,窗外霓虹灯闪烁,街道两边早已挂满了巨大的月兔灯笼,她透过玻璃往外看,玻璃上的灯火也映入她的眼眸。

虚妄梦幻,现实苦闷。

黎宝因如同被夹在时空罅隙的过客,一念之间,被摇摆于世界两端。

电车抵达终点站,黎宝因被司机用喇叭叫醒,慌忙下车,刚往回走了两站路,她就已经头重脚轻,走路都有些不稳当。

街边售卖宁波汤圆的小窗口还在营业,光头老板正探着脑袋和旁边卖红薯的大爷闲聊,黎宝因闻着香味,伸手捏了把兜里的钞票。

元宵将至,姆妈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又最喜欢吃烤蜜薯,今夜她回得晚,又没从公馆带回打包的饭菜,估计她在家早就等得又饿又心急,就买些零嘴哄哄她开心好啦。

称好了汤圆,又挑了卖相最好的红薯,黎宝因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经过已经废弃的老虎灶,绕开路上七扭八歪的自行车,沉闷湿冷的过道里,总是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头晕,想吐。

黎宝因扶着电线杆闭了闭眼,她按了按肚子,又伸手摸了把额头,忍不住想,聂海生真不是个东西!下手这么重。

也不知道姆妈的药里,有没有对症的。

她仰头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