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2)

报刊亭旁永远不?会落灰的红木圆凳,台阶上依旧喜爱闲聊的街坊,晾衣杆缝隙里?明净又温馨的阳台,阳台上随风摇晃的用糖纸折叠成的千纸鹤帘幔。

帘幔深处,姆妈总爱坐在那台蝴蝶牌的缝纫机前,黑色裤管随着镂空的金属踏板一上一下,吱吱呀呀。

她就?趴在一堆作业本里?,在晚霞的光辉下奋笔疾书,然后趁着姆妈没注意,翻开本子下面的连环画,偷看两眼。

黎宝因不?受控地快步走到有些生锈的铁门?面前,幽暗又静谧的院子里?枯叶又落了一地,和脚下的残存的蔷薇交融,被风卷起,又缓缓落下。

她抬头?看向那座两层小楼,陈旧的建筑被人打?理得十分妥当?,柔和的光线从?门?缝里?倾泻,在黑暗里?敞开一条窄窄的光影,像是还有人在里?面等着,等她背着书包推开大门?,然后絮叨她说

怎么又这么晚回家?

裕梦梁握起黎宝因的手?,黎宝因有些不?确信地看向裕梦梁。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钥匙缓缓落入掌心。

“黎宝因,欢迎回家。”

回家、利用 我是你的人脉。

黎宝因自认并非是个恋家的人。

五年级时她住在寄宿学?校, 邻桌的男孩总在午休的时候,攥着全家福偷偷摸摸地哭,她都能?直接掀掉他的帽子, 把人拽到操场上凶巴巴地教训一顿。

那时候她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大人, 也很自豪于可以像一家之主似的独当一面。

后来阿爸意外去世,姆妈走投无路, 不得不抵押了安福路的这栋老房子,然后拖着病恹恹的身体,带着她四处搬家躲债。

可即便如此,黎宝因都不觉得自己失去了家。在她心里,家从来都不是一栋死气?沉沉的建筑物, 而是她爱的人。

直到姆妈离世, 裕梦梁在病房里向?她发出邀请。

那一刻, 她才真正感?到了孤独。

像船只无法停泊靠岸, 她再也回不了家。

后来很多年里, 黎宝因都刻意在回避过去,无论是阿爸姆妈,还是良霄良宸,她把他们以及他们的一切全部割裂在身后, 然后如他们所愿那般,光鲜明亮,步履不歇地往前奔跑。

她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 路过的风景也数不胜数, 遇到的人没有不以她马首是瞻, 谁也不能?说她是可怜的,贫穷的,孤独的。

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直至此刻。

始建于七十年代的老房子近在咫尺, 黎宝因甚至能?看到靠近围墙的位置,小楼的墙皮正在剥落,她握着手里沉甸甸的钥匙,却觉得心里贫瘠又空洞,不敢靠近分毫。

她太讨厌物是人非,也不喜欢触景生情,她怕见到布满灰尘的家具,破败凌乱的屋子,也憎恶记忆中本就?残缺不全的美?好,再次被摧毁崩塌。

强烈的矛盾感?让她不得不停在原地。

眼前的归处,仿佛像是孤坟。

裕梦梁从始至终都站在旁边等着,目光随着枯黄的树叶下落到黎宝因身上。

她今日穿了条奶白色的荷叶边束腰短裙,剪裁利落的款式让她看起?来像是本世纪初大上海滩的名媛小姐,简单编成一股的侧发夹杂着丝带垂在胸前,点缀在尾端的,振翅欲飞的银色蝴蝶发夹,就?如同她在外白渡桥上忙碌的模样?。

少女的十八岁,和他记忆里的少年重叠。

他的目光都变得柔软,戒防许多。

裕梦梁再次打量黎宝因,脑海里浮现她今日在公馆看到他时的欣喜,勉强听?他问答时的跑神,在万寿斋吃面时的满足,游轮上过生辰的感?动。

踌躇的,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