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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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淹上来的第一感觉是冷,冰寒刺骨的冷。
许思睿扑腾几下,在水里稳住身形,触目所及皆是黑色,黑色的水和黑色的天空,除了河面上偶尔翻腾上来的鱼,没有任何活物的踪迹。
他茫然无措地在护栏周围游了几圈,不讲究任何泳姿,能游动就好,试探性叫:“……祝婴宁?”声音被冻得咯吱发硬,上下牙齿磕碰在一起。
没有人回应他,耳畔响起的唯有雨滴嘀嘀嗒嗒落入河面的水声,以及远处车辆的车轮碾过路面积水的声音。
他脑子已经被冻木了,慢吞吞地想,她该不会已经沉到河底了吧?
这条河有多深?两米?三米?时间不等人,救人的时间尤甚,他憋了一口气,将身体往下沉,忍着睁眼时眼球被河水侵蚀的酸痛,在水里睁开眼睛,入目漆黑一片,连只鬼的身影都看不见。
恐惧逐渐被浓郁的黑暗催生,从水里探出头,他甚至已经想象出了她的尸体被河水冲刷到下游的惨状。
手和身体都在剧烈发颤,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祝婴宁——”又试探着叫了一声,这次声音更大,也抖得更加细碎不成型。
还是无人应答。
他突然疯了一样,划开水面,撕心裂肺地喊起来:“祝婴宁,喂祝婴宁——!你别吓我好不好?你在哪?!你听到了就应一声!!祝婴宁!”
拜托,就算只是一声孱弱的救命也好,起码让他听到她的声音。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降下一点仁慈恩泽,几秒后,她的声音竟然真的悠悠响起,被雨幕隔断,并不真切,细听竟然是从半空中传来的:“……许思睿?”
他抬起头,看到她站在岸边护栏外,震惊地俯视他,好像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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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知微离开
后,祝婴宁独自一人趴在护栏上,盯着脚下漩涡般的河水,心里确实有那么一刻产生过跳下去的想法。
并非想要轻生,而是因为祝知微说的那番话——她说她每天都像溺在水里,有时候在河边走着,都想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她,语言在真实的痛苦面前显得格外苍白,她只是天真又傻气地希望自己能替她跳进去试一试,然后告诉她,河里太冷了,冷得骨头都疼,所以不要跳好不好?
但这想法也只是存在了那么一刻而已,祝婴宁做不出这样麻烦别人的事,只要想到她的疯狂有可能消费路人的善良,引来他们牺牲时间对她施予救援,她就彻底蔫了。
可心里的疼痛难以排解,她恨不得大哭一场,却又哭不出来,泪水仿佛已经流干了,雨水代替眼泪在她脸上恣肆,洗不净脏腑的郁气。
那就跑步吧,她想。
奔跑是祝婴宁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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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下碍事的书包和外套,她沿着河道奔跑。跑过了人卫大厦,跑向不知名的远方,跑得精疲力竭,最后又原路折回来。
脑袋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想,雨水蒙在脸上,织成冰凉的网纱,又从她脸上往脖子里掉。上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如同飞蛾的茧,将毫无间隙地裹束她,裹得难以呼吸。
跑完这一圈,她还是没想通任何事情。
她没有因为奔跑变得更强壮,更孔武,更聪明灵慧。她还是那个她。
还是那样弱小,还是那样木讷。
她捡起书包和外套,打算回家洗澡睡觉。就像斯嘉丽在《飘》的结尾里说的那样,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也许睡一觉就能想出方法了呢?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有人叫魂一样喊她名字——
祝婴宁。
祝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