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也是有限,毕竟除了南马大队,其他大队依旧都是大海里讨生活。
可自从知道以后家属工厂招工不限大队,谁都能报名的时候,大家伙这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进家属工厂当正式工啊,那是啥概念,说是端铁饭碗也不为过,就算只要女娃,那也了不得,那不管是出嫁前还是出嫁以后,都是家里的香饽饽,得挣多少钱啊。
可这样的机会,那些个钱,和他们红帆大队没有一分钱的关系,这些都是因为谁,因为吴承德。
至此,矛盾不断加深,开始大家还避着吴家人念叨这件事,可后来让吴承德听着一次,他还开会把所有人骂个狗血喷头,说谁再嚼舌根就下牛棚。
这下子,大家的逆反心理更大,从避着说到当着吴承德的面说,最后还闹到他家里去,总之就是一个字,乱。
周迎仓是实实在在没想到,那天妹子在家里说,要让红帆大队变天,是真的,“咱爸不是让你老老实实的,你这胆子,比天还大。”
周迎春把那封信放下,“吴承德不配当书记,现在所有人都想换书记,只是缺个带头人,哥,我来当这个带头人。”
她十二岁,个子已经几乎长成,明明是个女孩,却满脸的英气,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挺拔锐利。
周迎仓看着自家妹子坚定的眼神,第一次有些不敢直视,他搓搓手,“你,你这胆子也忒大。”
“我是忍无可忍”,周迎春看她哥,“哥,我嫂子快生了,等以后你们有孩子,咱们家里用钱的地方更多,要是再这样下去,这学,我就上不成。”
“那咋成,咱爸说的,一直供你上学,你不是也喜欢上学,你得上。”周迎仓不赞同。
“是,我是喜欢上学,可是我上的难受,我看着你和爸那么累,看着妈和嫂子那么辛苦,我心里火烤一样,哥,你说这个学我怎么上。”
周迎仓不说话。
周迎春把那封信折起来,“哥,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让咱爸把支书位置抢回来的
最好机会,拿回支书,不仅仅是为着咱们家,还为了所有红帆大队的群众,你知道,咱爸一定能当好这个书记的。”
“从明天开始,最后一把火就会烧起来,大家会想之前爸当书记的时候,之后肯定好多人都会来咱们家或者找咱爸发牢骚,这些人,你都要好好记下来,咱们去找他们,动员大家在这封信上签名。”
后来,很多人都记得这件事,记得老周家那个小丫头到家里来的场景。
明明是兄妹两个一起来的,可她明显才是那个主事人,她不是男娃,可说话做事,比男娃还有派头,认字的,先让看那封信,不认字的,她给读一遍,她说现在的形势就是这样,咱们所有人要想换个活法,就要先换吴承德,这一步,踏出去,就是天宽地广。
不签,可能红帆大队十年八年都会这样,签了,前面就是一片光明,数不尽的好日子。
最后,这封带着红帆大队百分之八十人口或签字或手印的申请信,被送到四方镇公社社书记龚为群的办公桌上。
‘恳请领导调查后严肃处置’这句话,让龚为群没有草率处理,他想了想,去了家属工厂。
有时候命运这东西就是难说,同样是这天,吴承德在连续好几天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以后,脑瓜一转,想出个好办法,他要去家属工厂送礼。
这送礼,还不能大张旗鼓告诉大家,他得暗着来,既然是暗着,那就得自己掏钱,他心里滴血,可他也实在没办法,那家属工厂就是不和他们合作,队里如今几乎人人看他不满。
他心里觉着不好,正赶上三年一次的换届,他已经连任两届,原本想着,这书记十年八年都是他的,可现在,他觉着还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