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木扶手椅上,吩咐紫茶坐相邻的椅子。
画舫上仍旧只亮着零星几盏灯,光线不算明亮。两人一时无话,四处安安静静。
经历了前半夜的喧嚣和惊变,此刻难得的安静反而让人心头不安。
“可有到天师?”奚华一路都没听见说话,沉默得好像消失了。
紫茶站起四处了一圈:“不在,该不会悄悄了吧?是不是会水上轻功,不用等画舫靠岸也能离开。”
“嗯,可能是嫌吵闹,不想听胡诌。”奚华说,心中恍惚想起在自己站在画舫栏杆上到的那一眼,那人踏浪逐波直奔画舫而,倒真像是水上轻功。
“那们怎么办?深更半夜,烟波湖上,这画舫怪吓人的。公主不觉得害怕?”紫茶瑟缩着肩膀,探头探脑朝公主靠近。
奚华附和道:“嗯,吓人,害怕。”
这时,画舫上传一缕箫声,声音的源并不遥远。箫声让人安心了不少,但没过多久,变得凄凄切切,婉转低沉。
就像是在冬夜的湖中潜沉,坠入湖底悄悄呜咽,再裹着冰冷的水汽飞向夜空,盘旋着告别。
“有些冷,把桃子姐姐煮茶的炉子搬过。”奚华吩咐紫茶,知道这箫声源于何人,留在画舫上不回,应是为了超度亡魂,作最后的告别。
“什么桃子姐姐,煮的什么茶,炉子里一丁点儿火星子都没有。”紫茶嫌弃地生火,被烟呛了几口,才点着炭火。画舫中暖意渐浓,慢慢向周围扩散。
“喏,公主的礼物,这么大个金桃,可别忘了带。”紫茶从角落里捡回金桃,塞到公主手里。
过坐在小公主身边,静静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随后,摸了摸的脑袋,修长手指从上到下理顺的头发,但不敢再为戴上鹤簪。
“是不是太简陋了,公主会觉得委屈吗?抱歉。”轻轻贴着的额头,“下辈子吧,下辈子和再隆重一点。”
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
没有人回答,除了殿外哗啦哗啦的雨声,这里什么响动也没有。
“怎么不说话?觉得不开心吗?不戴鹤簪也很好,公主不论何时都很好。”抵着的额头轻蹭,一边问,“那呢?觉得好吗?睁开眼睛,好吗?”
曾经许多次捂住的眼睛,现在却只想要睁眼。
今日紫茶去制备饮食的时候,奚华独自去了母妃生前居室,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短刀。她是在怜妃走后,才知道这把短刀的存在。它以前没有派上用场,今日将要拯救它故去的主人。
奚华揭开竹箧上,掀开最上面一层褐色纱布,取出短刀,右手紧握刀柄,对着石壁一路向前走。刀尖划在石壁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仿佛满池莲花在苦苦挣扎,激烈抗议。
她喜欢这声音,她要听它们挣扎,听它们抗议,越痛苦越好,越激烈越好,她绝不心慈手软,绝不手下留情。她要这满池莲花凋零破碎,即便如此,也不能抚平她心中愤恨。
她沿着石壁走了一圈又一圈,悦耳的割裂声一路响个不停。她伸出左手触摸石壁,壁上又高高低低许多条划痕,纵使她看不见,也可以想象它是什么样子。
但这不够,远远不够,石壁高处,更高处,那些她够不到的地方,那里依然罪恶丛生。
从声音和手感判断,短刀刀口已经严重磨损。她暂时收回这唯一可用的工具,决定先解决更迫切的问题。
奚华面朝石壁,双手覆在浮雕之上,一边慢慢向侧面移动,一边细细分辨浮雕的痕迹。如此走了好长一段,她在摧折的金莲之中,摸到了母妃的裙摆。
她松手,独自站在浮雕前。她想起今日在月蘅殿听那个宫女说的,怜妃浮雕与真人一般大小,这么高,这么大。她听到却不能看到,只能依靠回忆想象。